６１年前的涉外刑事第一案揭秘

劉向上

61年前，山東煙臺發生了一樁美籍職員史魯域琪縱車軋死該市黃包車工人楊祿奎的案件。隨后，我黨領導下的煙臺市民主政府向有關國際組織提出嚴重抗議和提出要他們道歉、賠償等五項要求，被全部答應。煙臺市地方法院也判處史魯域琪有期徒刑兩年，既保障了人民權利，也維護了民族尊嚴，這在中國的近代史上還是第一回。

美籍職員撞死

中國黃包車夫

1945年8月，隨著中國抗日戰爭的勝利，著名的海濱城市山東煙臺也被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武裝從日寇的鐵蹄下解放出來，成為膠東解放區的一部分。

1947年5月23日下午5時40分，當時駐在煙臺的聯合國救濟總署的工作人員史魯域琪駕駛一輛5020號中型吉普車，自東森林路向南急駛時，與相對而行的人力車夫楊祿奎拉的人力車相遇。史魯域琪不減速，仍縱車疾馳，楊祿奎雖然按慣例忙靠馬路右邊躲避，但仍遭史魯域琪超速駕駛的吉普車猛撞，人力車當即被軋毀，楊祿奎被撞倒在地。此時，史魯域琪不僅不立即停車施救，還掉轉車頭企圖逃跑。恰巧，這一情景被附近一機關的警衛人員李萬淮和《大眾日報》通訊員李福興看見，他們當即上前阻止，并強迫史魯域琪將楊祿奎送到附近的法國醫院搶救。共產黨員、煙臺市市長姚仲明聞訊后，極為重視，親自前往醫院探望楊祿奎，并請求院方盡力搶救。楊祿奎的妻子和兩個兒子向姚仲明哭訴，要求市長為他們做主。隨后，姚仲明安排人向史魯域琪詢問案發經過，不料，史魯域琪依仗自己是美國人和聯合國救濟總署的工作人員，態度十分蠻橫，并揚言：“不就是撞了一個窮拉車的嗎？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過去撞死幾個人不是什么事也沒有嗎？”

姚仲明接到報告后，氣憤地說：“煙臺現在有了民主政府，不是舊政府了！”他立即責成公安局將史魯域琪本人及其所駕駛的汽車扣押，等待依法懲處。史魯域琪見我方來了真的，態度不再那么強硬了，但還是不服氣：“我要看看你們要怎樣？”

當日夜11時3分，楊祿奎終因傷勢太重，搶救無效死亡。

消息傳開，煙臺市工商界、文協、婦聯、教聯和學聯等相繼提出嚴重抗議。次日，煙臺市民主政府和洋車工會的領導對楊家進行了慰問。中共煙臺市委和煙臺市民主政府對這一案件十分重視，他們立即將這一案件報告給中共中央華東局和膠東區黨委。上級很快作出指示，由中共煙臺市委根據有理、有利、有節精神，從實際情況出發，進行處理。

各界隆重公祭楊祿奎

1947年5月24日，煙臺市民主政府就楊祿奎慘死事件向聯合國救濟總署提交了嚴重抗議書。

同日，煙臺總工會也向聯總煙臺辦事處遞交了抗議書，并提出以下五項要求：(1)肇事人史魯域琪應依法處理；(2)貴處負責安葬死者；(3)遇難者醫藥、治療、治喪等一切費用，概由貴處負責；(4)撫恤遇難者家屬，保證其一定之生活水準；(5)登報鄭重聲明，保證貴處人員今后絕不再發生同類事件，并向解放區人民致歉。

24日下午2時，為處理這一事件，姚仲明與聯總駐煙辦事處主任李普爾舉行首次談判。

5月25日，楊祿奎治喪委員會經協商后發出訃告。26日上午，煙臺市黨政軍民代表及聯總的有關人員500余人，隆重公祭楊祿奎。李普爾還像其他與會者一樣，戴上了黑紗和白花。

公祭由主祭人姚仲明市長讀祭文，聯總代表李普爾致悼詞，山東省職工總會孫會長代表全省工人對楊祿奎工友的死表示吊唁，山東救濟委員會主任李澄之致詞。公祭最后由楊氏家屬楊祿奎的堂弟楊祿喜致謝詞。

艱難的賠償談判

5月27日上午9時，姚仲明等與李普爾在外事辦公廳舉行第二次正式談判。談判的中心議題是關于死者家屬的撫恤問題。雙方最后達成協議：先由聯總出100元美金，以維持楊祿奎家屬的目前生活急需，全部撫恤問題待李普爾先生向上級請示后再另行談判決定，聯總公開登報聲明道歉，姚仲明和李普爾分別在協議上簽字。

5月28日，李普爾就楊祿奎慘死事件在《煙臺日報》公開聲明道歉，保證今后不再發生同類事件。29日下午，李普爾偕同煙臺市民主政府外事辦公廳趙主任，東山區劉區長前去楊祿奎家慰問楊的家屬，并送交暫時生活費100美元(兌換75000元解放區貨幣)。

6月7日下午，姚仲明、李普爾和上海聯總總部專門來煙臺處理此事的全權代表達理棋舉行第三次正式談判，解決楊祿奎家屬的一次性撫恤費問題。經過兩次艱難的賠償談判，最后，雙方達成協議：以楊祿奎每天拉洋車收入1000元為標準，再附加50％，按56個月計算，共為252萬元；再加碾壞的洋車賠償費3萬元，總計賠償255萬元（約3400美元）。

簽字時，李普爾忽然又提出，他以前給楊家維持臨時生活的100元美金也應算在賠償費里面。姚仲明笑稱：“數額很少。我的意見是不必再刺激群眾的心情了。”達理棋也感到不好意思，連說：“算了，算了。”

法庭判決史魯

域琪有期徒刑

6月16日下午4時，煙臺市地方法院在市府大禮堂組成臨時法庭，對史魯域琪交通肇事一案進行審判，各界旁聽代表達300余人，李普爾等人也被邀請列席旁聽。在兩位法警的押解下，史魯域琪頹然緩步走上了法庭，低頭站立在一邊。檢察官隨即起訴事件經過，指出肇事原因是由于史魯域琪在馬路上縱車疾馳，看見迎面走來的洋車仍未減速，以致洋車夫雖緊靠路邊躲避，卻仍遭不幸。這樣的行為，顯然是藐視解放區民主政府法令，草菅中國人命。然后，主審官征詢楊祿奎家屬意見，楊妻說：“我丈夫死得冤枉，希望政府依法處理。”接著，主審人令證人李萬淮、李福興出庭，講述他們當天見到的史魯域琪肇事情景。最后，主審人問史魯域琪對檢察官和證人說的有關他的犯罪事實有何申辯，史魯域琪簡單辯解后，對所犯罪行全部承認，并請求中國地方政府寬大處理。

法庭休息10分鐘后，主審官宣讀了審判書：“被告阿力克·史魯域琪，過失傷害致死一人，判處有期徒刑兩年。被害人楊祿奎家境十分貧苦，其妻要求的賠償部分，已經由政府與被告所屬機關‘聯總歷次談判，其負責人已付給被害家屬賠償撫恤金255萬元，法庭不再就此作出判決。”7月5日，史魯域琪寫了一封悔過信，在《煙臺日報》公開發表。至此，楊祿奎事件畫上了一個圓滿句號。

這一事件，中共中央的延安新華廣播電臺做了多次報道，世界許多有影響的通訊社也相繼作了報道，一時在國際上產生很大反響。美國合眾社記者葛蘭恒女士在她發給合眾社的一篇新聞評論中說：“美國人為了碾死一個中國苦力而被判刑并作公開的道歉，在中國近代的歷史上，這是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