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巧審煙槍案

李競學(xué)

清朝同治年間，山東省濰縣有一個(gè)財(cái)主名叫劉金福，年過半百，一連娶了兩個(gè)老婆，都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眼看“后繼無人”，劉金福心中十分苦惱……

這年春天，劉金福又娶了一個(gè)二十多歲的年輕寡婦做小。年底，第三個(gè)小老婆給他生下一個(gè)男孩，取名為劉遲貴，含意“遲遲生下來個(gè)貴子”。劉金福真可謂是“晚年得子”，愛如掌上明珠，含在口里怕化了，放在手中又怕飛。心想：單兒獨(dú)子，身貴命薄，生怕有不測風(fēng)云，萬一有個(gè)三長兩短，咋了得？于是乎，遲貴生下來剛做滿月后，劉金福便與其妻妾們計(jì)謀，聘請媒人，四處打聽，尋找一個(gè)大過遲貴三歲的閨女做兒媳，女大男三，合命堅(jiān)硬，保佑平安，易養(yǎng)成人。不久，劉金福尋下一個(gè)秀才名叫陳進(jìn)和的四歲女兒春花訂了“娃娃親”。

一父三母，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把劉遲貴養(yǎng)大成人了。只可恨，他由于父母溺愛過甚，嬌生慣養(yǎng)，個(gè)性惡劣奇特。父母送他上學(xué)堂去讀書，劉遲貴卻“見書如見虎”。書讀得沒有一點(diǎn)兒的進(jìn)展，反倒跟著教書先生學(xué)會了吸鴉片，小小年紀(jì)居然成了一個(gè)“大煙鬼”！

劉金福發(fā)現(xiàn)了兒子的壞習(xí)性，氣得捶胸頓足，破口大罵遲貴是個(gè)敗家子，狠狠地教訓(xùn)了他一頓。父親命令兒子在家中只許專心讀書，不準(zhǔn)抽大煙。兒子被老爸鎖在家里悶得發(fā)瘋，便偷偷地逃跑到街上去閑逛逍遙，煙癮發(fā)作起來，到處去尋找煙館過過癮。誰知后來劉遲貴竟然走進(jìn)妓院里去尋花問柳。從此劉遲貴又加上了一個(gè)“嫖”字。以后，劉遲貴朝出抽大煙，夕入青樓中，尋歡作樂，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劉金福看見兒子如此混賬的行為，氣惱異常，卻又無可奈何。那年，兒子剛滿十六歲，其父母抱孫心切，劉金福和眾妻商量，請算命先生看課，擇良辰吉日，提早為兒子舉行婚禮！

結(jié)婚那天，家中張燈結(jié)彩，設(shè)了幾十桌酒席，高朋滿座，盛友如云，猜拳喝酒，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鑼鼓喧天聲中，花轎抬著新娘陳春花進(jìn)了劉家，伴娘掀起轎簾，新郎劉遲貴攜著新娘陳春花，走入大廳，先行大禮，對著祖宗神位，拜堂成親：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夫妻。然后男仆女傭簇?fù)碇研履镪惔夯ǚ鋈攵捶俊?/p>

洞房花燭夜，小夫大妻同床共枕，新郎伸手一摸新娘那豐乳細(xì)腰，頓時(shí)性欲上升，就想干那事。只可恨新郎因喝酒過多，頭暈?zāi)X脹，有氣無力，想行房事卻力不從心，而且煙癮又發(fā)。劉遲貴急忙起身下床，趕緊從墻洞里掏出煙槍，點(diǎn)燃煙燈，裝上煙土，斜躺在椅子上，張口就抽起大煙。誰知他一吸卻吸不動，新郎遲貴疑惑地想：是什么東西堵住了“煙槍”？

劉遲貴馬上拿來了一根竹筷，捅了捅煙槍。煙槍捅通了，新郎又吸起鴉片，連連吸了好幾口，過癮后，他才把煙具放回原處。緊接著，新郎一頭躺倒在龍鳳新婚床上，蒙著錦被昏昏地沉睡了。

再說新娘一見新郎倒頭就睡，大為掃興，卻又不敢叫醒新郎起來尋歡作樂。她只好獨(dú)自上床，順勢躺在新郎身邊，悶悶不樂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婆陳春花醒了，見老公劉遲貴還在酣睡，不好意思開口叫，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新郎還不醒，新娘怕人們?nèi)⌒?，她只好含羞地悄聲喊他：“夫呀！日頭都上中天了，你為何還不起來？”誰知，新娘連呼幾聲新郎，卻不見有回音。春花便伸手去掀起遲貴的被子，定睛一瞧，大吃一驚，只見新郎已經(jīng)氣絕身亡?！巴邸币宦?，春花大哭起來，急急叫來了公公、三個(gè)婆婆，四人一見兒子死了，頓時(shí)嚇得魂飛魄散，一起撫尸失聲抱頭痛哭，哭聲震天，慘不忍睹……

新娘陳春花說不清、道不明新郎劉遲貴死亡的緣故，公公、婆婆們氣得破口大罵新娘：“你這個(gè)臭婊子，婚前一定早有奸夫，舊情難割斷，你才下毒手害死我們的兒子！”

這樣一來，扯扯拉拉，不分青紅皂白，他們連罵帶打強(qiáng)行把新娘陳春花押往衙門去報(bào)案，狀告新娘在洞房花燭夜里害死新郎！

縣官姓胡名明南，人們戲稱“胡涂人”。胡縣官碰到這樁離奇人命案，當(dāng)即騎上了高頭大馬，直奔劉家洞房勘尸驗(yàn)體。經(jīng)過鑒定，新郎劉遲貴確實(shí)是中毒身亡。胡縣官一口咬定是新娘陳春花同奸夫合謀害死新郎劉遲貴。

胡縣官先審問新娘陳春花，說：“洞房里，只有你們夫妻兩人，新郎不明不白死去，不是你新娘殺死新郎，難道是鬼掐死你的老公？”

新娘陳春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哀聲哭道：“大人，小女未曾殺害親夫！”

“分明是你新娘毒死新郎，還嘴硬！看來你是不打不招了?！笨h官令衙役嚴(yán)刑拷問。新娘苦肉刑難受，迫不得已，只好屈打成招：“我嫌他又呆又傻，心里生起怨恨，就將毒藥投入酒中騙他喝下去，結(jié)果身亡；至于誣告我與人通奸殺夫，絕無此事。不信，請驗(yàn)‘處女鑒定真假。萬望大人，明鏡高懸！”

胡縣官一聽忙叫新娘畫押認(rèn)罪，將她以“嫌傻毒夫”之罪打入死牢，暫且關(guān)押，擇日處斬！

正在這時(shí)，胡縣官任期已滿，上邊調(diào)來新縣官。此君何許人也？不是別人，正是鄭板橋。交接之時(shí)，原縣官胡明南將此樁“嫌傻毒夫”命案，移交給了新縣官鄭板橋。

這天夜里，鄭板橋重閱此案狀子，讀了一遍又一遍，頓覺得此案漏洞百出。他心想：老婆嫌老公呆傻，退婚休夫就可，新娘何必在洞房花燭夜里冒著償命的危險(xiǎn)去毒死新郎？看來，其中必有蹊蹺……

鄭板橋掩卷默默地沉思良久，突然，心中豁然開朗，胸有成竹……

第二天大清早，縣官鄭板橋命手下人到大街上去張貼告示。公告上白紙黑字，明文大印寫著要審判新郎劉遲貴生前所使用過的“煙槍”！

頓時(shí)，人們團(tuán)團(tuán)圍過來觀看……

正午時(shí)分，鳴鼓升堂。大堂內(nèi)，旁聽席上，男女老幼，人頭攢動，聽審判，看熱鬧，議論紛紛，亂哄哄，鬧嘈嘈……

縣官鄭板橋正襟危坐在公堂上，新娘陳春花五花大綁雙膝跪在公堂下，兩排兵勇肅立，威風(fēng)凜凜，氣氛緊張駭人……

“啪———”的一聲，鄭板橋?qū)Ⅲ@堂木一拍，朝著堂下新娘陳春花喝道：“堂下刁女，洞房之夜，你作為新娘，為何害死了劉遲貴新郎？”

新娘哭道：“大人，小女沒有殺害夫君！”

鄭板橋捋捋胡須，輕聲問新娘：“陳春花，我問你，你老公在洞房里是不是抽過大煙？”

“是！”新娘陳春花大聲答道。

“你丈夫確實(shí)是吸過鴉片后死的嗎？”

“不錯(cuò)，不錯(cuò)！”

鄭板橋急忙傳令衙役呈上煙槍，放在堂下。

“啪！”鄭板橋重重地將驚堂木又一拍，高聲問道：“大膽煙槍，新郎劉遲貴與你素來無仇無恨，你為何把他毒死？快快從實(shí)招來！”稍停一下，又吼道：“煙槍，你好大狗膽，竟敢害死新郎劉遲貴！如今鐵證如山，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膽敢在本官面前抗拒不認(rèn)，死有余辜！左右，快拿大板來，給我狠狠地打三板！”

左右從命，立即掄起大板，對準(zhǔn)煙槍就用力揍了下去，“咣———”一陣聲響，只打了兩板子，煙槍登時(shí)被衙役打得粉身碎骨……

鄭板橋捋捋胡子，笑盈盈地跨步上前，雙手拿起被板子砸破的煙槍，睜眼一看，只見里面有一條百足蟲（蜈蚣）已經(jīng)被新郎劉遲貴用竹筷捅成了肉醬……

鄭板橋用兩手捧起蜈蚣爛尸遞給了新娘陳春花看了看，接著，他又分別將它給了眾人輪流過目。末了，鄭板橋?qū)π履镎f道：

“陳春花，今天你曉得你的老公喪命的原因了嗎？”

新娘陳春花聽了一頭霧水，不解地問道：“這……請大老爺明示，指點(diǎn)迷津，解開謎團(tuán)。”

鄭板橋?qū)χ履镪惔夯ㄕJ(rèn)真地解釋道：煙槍暗藏在墻洞內(nèi)，時(shí)值春夏之交，正是百足蟲生兒育女季節(jié)。蜈蚣喜聞香味，更愛吃甜食物，餓著肚子鉆入煙槍里去偷吃煙屎，吃飽喝足，大腹便便，塞住煙孔，爬不出，走不入，被鴉片煙油粘住，呆在煙槍內(nèi)，一動也不動。不料，它被新郎用竹筷捅死后，身上的毒液流入大煙，煙油遇火蒸發(fā)，混進(jìn)毒液，兩藥交合齊攻，又加上新郎飲酒過量，毒液吸入腹內(nèi)，藥力發(fā)作，肝腸寸斷，人豈不中毒命歸黃泉？！

圍觀的群眾聽后無不叫絕，拍掌稱奇！大家都贊揚(yáng)縣官鄭板橋巧審煙槍案高明。

縣官鄭板橋當(dāng)堂宣布：新娘陳春花無罪釋放。

三年后，夫“孝”滿期了，陳春花才再婚改嫁，不過那是后話……

（責(zé)編：非本 圖：劉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