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摳門老頭同行

白　瑯

暑假第一天的一大早，已上大二的高小山、林木根從豐陽大學出來后，就急急地朝火車站奔去。高小山、林木根家住十九道彎村，那是個出了名的窮山村，要不是一位叫趙紅梅的老奶奶資助，兩人壓根就上不了大學。兩人打算先回家看看父母，然后再出來打這一暑假的工，掙點零花錢。兩個為了省錢，只能安步當車去車站。

誰知沒走幾步，就聽后邊有人喊：“前面的兩位大學生，請等一下好嗎？”高小山、林木根回頭一看，只見一位老頭提著兩只大包，急匆匆地追來：“兩位同學是去火車站吧，幫我把這包提到火車站，我付四塊錢給你們，怎么樣？”林木根“撲哧”一笑道：“老頭，從這到火車站，最少也要給五六塊錢，你卻只給四塊錢，你把我們當廉價勞動力呀！你愛雇誰雇誰去！”

原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一些進貨的小商小販打起了那些貧困大學生的主意，從這里用三輪車把這兩只大包拉到火車站，最少要十塊錢，而雇用大學生也就五六塊錢，可這個摳門的老頭居然把錢壓到了四塊。讓林木根沒有想到的是，摳門老頭一點也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你們倆是順道，又不是特意往車站送，我看四塊錢已經不少了?！绷帜靖鶆傁霐[手拒絕，高小山說：“老人家說的也對，反正我們是順道，四塊就四塊吧！”可林木根還是拒絕了：“要掙你掙吧，我可不能不把自己當盤菜。”高小山沒再說什么，提起兩只大包就大步流星朝前走。

走了一陣，林木根便讓高小山從左邊這條道直穿過去，因為這條道離火車站最近。跟在后邊的老頭也讓高小山從這邊走，誰知高小山非要走遠路。林木根就問高小山：“這里的路明明最近，為什么非要繞道走呢？”高小山回答道：“這里乞討的人太多，我不想從這里走?！绷帜靖幻靼琢耍骸八麄兤蛴懰麄兊?，咱們走咱們的，這有什么關系呢？”高小山答道：“兜里沒有錢，那些可憐的人伸出手，眼巴巴瞅著你，我實在受不了?！?/p>

林木根和摳門老頭可不管這些，他倆便抄了這條近路。一些乞討者紛紛圍上來，伸手向他倆要錢，林木根對高小山的做法本來就有氣，這些乞討者又偏偏來煩他，他沒好氣地沖他們吼道：“滾一邊去！跟我要錢，我還不知道跟誰要錢呢！”

來到火車站，高小山已累得滿頭大汗。摳門老頭從兜里摸了半天，除了幾張百元大票外，只有三塊零錢。摳門老人便對高小山說：“我只有三塊零錢，少一塊行嗎？”高小山一口回絕：“我們已經講好價了，請您老人家不要改變主意。如果您兜里沒零錢，可以把整錢拆開嘛！”摳門老頭見高小山的態度如此堅決，也就沒再堅持。他要高小山把包提到通往七道彎縣的火車上，他再付三塊錢。原來，這個摳門老頭跟他們是同路。

到了七道彎縣，摳門老頭又讓高小山把提包送到通往十九道彎的客車上，他再付五塊錢。

坐上客車后，高小山便問老頭：“您老人家是家住十九道彎村，還是去十九道彎村走親戚？”老頭告訴高小山：“我家住在城里，來十九道彎村做一筆生意?！?/p>

客車到了十九道彎村后，那些專門替人扛東西的肩夫們紛紛圍上來，問他們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扛過山去？摳門老頭便問肩夫們：“把這兩只包提過山去要多少錢啊？”肩夫們異口同聲地回答：“二十塊錢，少一分也不做?！崩项^便轉過身問高小山、林木根：“我給你們十七塊錢，你們做不做？”林木根沖摳門老人說道：“最少十八塊錢。”摳門老頭搖搖頭：“我只給十七塊，多要一分就免談了?！绷帜靖娎项^的態度很堅決，也就沒再堅持。

高小山、林木根一人提一只大包便朝山上走去，老頭緊緊跟在后邊。走到第九道彎時，后邊突然傳來了“哎呀”一聲，高小山、林木根回頭一看，老頭竟摔倒在了地上。高小山放下提包跑回來，扶起老頭問道：“老人家，摔沒摔著?。俊辈恢抢项^崴了腳，還是摔壞了腿，他的右腿竟一點也不能動彈了。林木根見此情景，便沖老頭說道：“我說這話可能有點不受聽，要怪就怪你太摳門了！你要是不這樣摳門，老天也不會讓你破費的。老頭，我們把你送到醫院，你說給多少錢吧？這回錢少了我們可不干啦！”摳門老頭并不傻，此時此地，他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條件了，于是爽快地說道：“我這條腿已經摔壞了，到醫院越快越好，你倆要是能在一個半小時之內把我送到醫院，我就付給你們五百塊，怎么樣？”高小山正想答應，誰知林木根搶先說：“不行，至少得一千！”摳門老頭只得說：“如果你們能保證在一個半小時之內把我送到醫院，一千就一千吧，就算是破財消災了?？梢浅^時間，我只能給你們每人一百。”林木根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因為從這里到醫院根本用不上一個小時，看來這一千是穩穩到手了。

可用什么辦法把老頭送到醫院去呢？背肯定是不行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擔架抬，可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去弄擔架?。烤驮诟咝∩?、林木根急得團團轉時，老頭一下子想了起來，沖高小山、林木根說道：“我這包里就裝著吊繩床，你們倆把它拿出來，再找兩根木棒就行了?！?/p>

高小山、林木根很快就找到了兩根木棒，兩人把老頭放到吊繩床上，抬起就朝山下奔去。

可讓高小山、林木根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位摳門老頭實在是太狡猾了，走不上一會兒就要解一次手，每解一次手他都會磨蹭好長時間。林木根不高興了，沖老頭說道：“你這老頭也真是夠損的，虧你什么招都想得出來，你這么磨蹭時間，一個半小時能到醫院嗎？”摳門老頭聽了這話也不高興了，沖林木根反駁道：“你能管天管地，還能管人屙屎放屁？”

由于摳門老頭太能折騰了，這一溜道竟然上了十次廁所，結果趕到醫院時，已經超過一個半小時了。不過，讓高小山、林木根大跌眼鏡的是，這個摳門老頭竟然掏出1017元錢，每人給了508.5元。高小山正想說什么，林木根一把將他拉出門。

從醫院出來后，高小山對林木根說：“木根，咱們應當回去，把這錢還給老人?！绷帜靖@住了：“干嗎要把這錢還給他？你是不是瘋了？”高小山認真地說：“我們可以掙錢，但這樣的錢是絕對不能掙的！”林木根怔怔地看著高小山：“這錢是他自愿給的，你要還就還，反正我不還！”

高小山見說服不了林木根，只好一個人返回摳門老頭的病房。老頭斜眼看著高小山：“你怎么又回來了？”高小山從兜里掏出那些錢，只留下八塊五，把五百還給了摳門老頭。老頭不解地看著高小山：“你為什么這么做？”高小山說：“這八塊五是您雇我們提包的錢，這是我們出力掙來的。您老人家的腿摔壞了，把您送到醫院救治，這是一個人最起碼的品德，別說是五百塊，就是再多，我也不會要的。不瞞您老人家，三年前，有個大款領著一家人到我們野牛山游玩，他的女兒不小心掉進了河里，那個大款沖岸上的人喊：‘誰把我的女兒救上來，我給他五萬塊！當時水特別涼，沒一個人敢下去，正好我路過，就跳下去把他女兒救了上來。最后我一分錢也沒要他的。”老頭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開學的頭一天，在外打工的高小山、林木根準時返回了學校。兩人同時來到傳達室，因為每個學期的這一天，趙奶奶都會把學費準時匯來。可讓兩人沒料到的是，除了匯款單，還有信。趙奶奶寫給林木根的信是：“林木根同學：這是我最后一次資助你了，原因很簡單：我們資助的學生，必須是學習好、品德好，而你在品德上卻讓我大失所望。一個缺少品德的人，他就不可能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材。我希望你今后能好好地向高小山同學學習?！?/p>

林木根怔住了，這個趙奶奶是根據什么說我缺少品德呢？林木根一把拽過高小山手里的信，只見信上寫道：“小山同學，你肯定不會想到，跟你一路同行的那個摳門老頭會是資助你的趙紅梅奶奶的老伴。我跟你趙奶奶都是大學教授，六年前退的休。在你趙奶奶的提議下，我們把大部分工資捐給那些讀不起大學的學生，讓他們完成學業，將來能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材。然而，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在被我們資助的大學生里，有的竟然不求上進，吃喝玩樂，有的甚至還去找小姐……從前年起，我們就對資助的大學生進行暗訪，對道德品質差的學生，我們就不再資助。你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將來不管發生什么，我們都會資助你。希望你能幫助林木根，只要他能變好，我們還會資助他……順便告訴你：那天在山上一切都是我裝的，請不要為我擔心……”林木根一下子呆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責編：何碧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