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的醉話

元旦單位聚餐，同事們推杯換盞，把平日不善飲酒的老蔫灌了個大醉，笑著說不信喝了酒的老蔫還能蔫下去。

牛老蔫實在是蔫得很。在單位他年齡最大，工齡最長，照說擺擺老資格也是常理，可他整天卻像小媳婦一樣給人端茶倒水，抹桌拖地，多一句話沒有。年輕人拿他開涮，他不惱不怒，嘿嘿笑兩聲算是附和。據他老婆說在家也聽不到他幾句話，讓他做啥就做啥，是頭很聽使喚的老牛。單位有這樣一個不爭不搶的蔫巴人，對其他同事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臟累差的苦差事可以推給老蔫，漲工資評勞模這樣的大好事不用擔心他來搶。同事們一邊夸贊他是頭樂于奉獻先人后己的老黃牛，一邊再次奪走屬于他的那份榮譽。老婆罵他窩囊，晚上不許他上床睡覺，他就蜷在沙發里照樣睡到天亮。

元旦單位聚餐，同事們推杯換盞，把平日不善飲酒的老蔫灌了個大醉，笑著說不信喝了酒的老蔫還能蔫下去。老蔫的臉像蓋了一塊紅布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局長，突然冒出一句話：“信不信，我知道你的秘密。”眾人只當是醉話，起哄說你知道啥秘密趕快交代。老蔫大著舌頭一指旁邊的丹鳳眼：“她是你的貼身小蜜。”丹鳳眼眉毛一挑，罵了句：“這個老蔫竟扯沒影兒的事。”局長也哈哈大笑，指著老蔫說：“你可不能詆毀領導的光輝形象哦！”老蔫搖了搖不清醒的腦袋：“錯不了，那天我親眼看到你們兩個……”沒等他往下說，局長的臉變成了豬肝色。辦公室秘書小周趕快按老蔫坐下，大家都笑他喝多了。老蔫一把拽過小周，對他耳語說：“我還知道你是怎么進來的，你老子花錢買通……”小周慌忙將一杯酒送到他嘴邊，陪笑說來了這么久也沒敬老前輩一次，今天補上。老蔫一仰脖子灌進去，笑嘻嘻地用手劃拉著滿桌人，嘟囔著：“我心里有本賬，你們誰也跑不掉。”同事們面面相覷，高聲提議集體敬老黃牛一杯酒，之后用局長的車把他送回家休息。

老蔫被強行送回了家。進門后，他大聲喊道：“老婆子，你以為你年輕時那點風流事就能瞞得過我嗎？”老婆正在看電視劇，聞聽嚇得起身把老蔫拽到臥室，好言哄他睡下。

一覺醒來，老蔫似乎忘記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剛要起床做飯，只見老婆笑瞇瞇地站在床邊對他說：“我煮了你最愛吃的牛肉粥，快下來趁熱吃吧。”老蔫不相信，使勁揪了揪自己的耳朵，老婆忙伸出肥胖的雙手心疼地為他揉著。老蔫走路上班，局長的車悄然停在他身旁，局長熱情地把他拉進車內，關切地對他說有什么難處盡管開口。老蔫莫名其妙地應承著。進了辦公室，只見同事們正在給他擦辦公桌沏茶水，并恭敬地和他打招呼。老蔫眨巴了幾下不大的眼睛，看到一張張盛開著虔誠的笑臉，老蔫不知所措了。

以后的日子里，老蔫受到了大家的愛戴。同事們對他畢恭畢敬，好事主動讓給他，臟累差搶著承攬，沒有人再開他的玩笑。局長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老婆更是前所未有地溫柔體貼。老蔫搞不懂為什么會這樣。他覺得生活變了，變得讓他不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