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最難莫過于棧道,古蜀人在懸崖上開鑿洞孔,繼而以木樁塞于洞中,硬生生地在懸崖上開辟出一條通道。但是再難也難不倒蜀人。《漢書》記載,當時巴蜀已是“棧道千里,無所不通”,如同經脈一般,串聯起了中原、蜀、滇,乃至更遠的身毒、大夏。
一個大早,我們從滎經沿108國道,打算翻大、小相嶺到西昌。南方絲綢之路在這一段稱為牦牛道,因為秦漢之前,這里曾生活過一個叫“牦牛夷”的部落——最早的他們原本生活在今雅安一帶,與邛人相鄰。后來邛人南遷邛都,牦牛夷也遷到了大相嶺一帶。連綿百里的大相嶺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隔開了都很好斗的他們。
這大相嶺的阻隔使得牦牛道愈發艱險。沿108國道行14公里至馮家村,巖壁上的何君尊楗閣刻石記載了漢代一條棧道的修筑過程:公元57年,蜀郡太守何君派遣臨邛人舒鮪,率領刑徒,歷經1198日,在懸崖上搭建了一條棧道。蜀道難,最難莫過于棧道,古人在懸崖上開鑿洞孔,繼而以木樁塞于洞中,硬生生地在懸崖上開辟出一條通道。刻石之下,至今仍殘留著一些寬約一米的深洞,每隔數米便有一個。
但是再難也難不倒蜀人。《漢書》記載,當時巴蜀已是“棧道千里,無所不通”,如同經脈一般,串聯起了中原、蜀、滇,乃至更遠的身毒、大夏。

十多年前,一位學者在大相嶺腳下一個叫“三合鄉”的地方發現了牦牛夷的古老背影。三合鄉人,男子自古留長發,幾乎家家戶戶供奉牛頭;父子一同打獵,父親如果沒有打中獵物,兒子便不留情地責罵;媳婦與公公摔跤,誰贏了誰當家……奇怪的民風如今在藏區仍能見到,而史前牦牛部據傳就是從青藏高原而下的古羌人。夾在強大的蜀人與邛人之間,他們只有靠血腥的搏殺與赫赫的武風才能換得部族的茍延殘喘。
暮秋時節的大相嶺已陰冷無比,山頂積著皚皚白雪,霧嵐在山谷中來回飄蕩。國道邊常能看到一些塑料薄膜搭成的簡陋住房,里面住著一些福建來的放蜂人,以養蜂賣蜂蜜、花粉為生,他們成為牦牛道上新的遷徙者。
兩千多年前,大相嶺非常難以翻越,漢代官吏甚至剛到山腳、看見陡峭的群山便扭頭就走。《后漢書》曾記載過兩個漢代官吏途經大相嶺時迥然不同的反應:第一位是東漢著名孝子王陽,他看見大相嶺高聳入云的山勢,說我不能以父母給我的身軀犯險,說完便哭著駕車回去了;第二位叫王遵,經過此地時心中陡生豪情,駕車馳騁而過。這便是歷史上著名的“孝子回車,忠臣叱御”。
傳說當年令王陽止步的,是一座奇險無比的鐵索橋,舊址在黃泥鋪。黃泥鋪是108國道建成前翻越大相嶺古道的起點,從這個故事看來,東漢年間,大相嶺便非不可逾越了。那天,我們的越野車不到兩小時就翻過了大相嶺。
走出大相嶺,便進入漢源縣境內,108國道一段繞大渡河而過,舉目望去,冒著濃煙的水泥廠在河灘上鱗次櫛比,沿途運石車極多,當地人在炸山取料。一遇炸山,便交通管制。趁著停車的工夫,我與旁邊的東風車司機攀談起來。司機是個35歲的漢源人,名字很好記,就叫“李漢源”。他告訴我,車是前幾年貸款買的,幫人拉石料到西昌,再從西昌捎點土特產回漢源。我忽然想,千百年前那些翻越大相嶺的商賈跟李漢源應該沒有太多區別吧,一樣運著貨物,一樣在蜀道上奔波,一樣為了養家糊口。路的現實意義兩千多年來似乎從未改變過。
108國道修建以前,翻越小相嶺需從越西而下。越西也稱靈關,位置奇險絕要,被譽為“滇蜀之咽喉,西南之鎖鑰”,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當地人相傳,古人經過這里,騎者均下馬易履步行。雖奇險無比,卻是必經之路,蜀王子安陽王南遷,想必也得從此地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