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氣方剛

氣上冒

聲四起

于是非戰而群囂貫耳

不雨而黑云遮天

——《自貢市鹽業志》

鉆井講風水也講運氣

燊海井座落在自貢大安區阮家壩山下，占地面積三畝，井位海拔341.4米，處在一個叫做“長堰塘”的堰塘一側。

鹽井的選址，一直是個頗具民間文化色彩的未解之謎。在毫無測量、勘探技術的古代，選一個井址猶如現在做一項規模巨大的投資，一旦錯誤就只有家破人亡。當地有很多這方面的傳說，例如“磨子井”，井打了多年而無鹵水，鹽主已經血本無歸，最后賣掉井場的一口大石磨請工人吃一頓“散伙飯”。川人仗義，感于鹽主的艱辛，決定飯后再干一班，不料恰恰正是這個義務班，竟然奇跡般地鉆出了“古今第一大火井”——“磨子井”一舉成名。所以，對于燊海井能夠同時擁有黃鹵、黑鹵、巖鹽和天然氣，開采數百年而不衰，當地人總歸功于鹽神（鹽神廟位于四川仁壽、威遠、資中三縣交界的羅泉鎮）、火神（在自貢張家沱匯柴口一側）的保佑。

其實不然。根據馬驥《鹽井圖說》以及清代丁寶楨等人編著的《四川鹽法志》記載，舊時鹽場“相井地”，一般還是根據長期實踐積累，如“依山可作井，隔溝不同脈”，“開井宜擇山坳旁有井者，居中度地……”等，雖然這并不能徹底解決在沒有成功“旁證”的情況下是否可以設立井灶的問題。

在鉆鑿燊海井過程中，自貢鹽場逐步形成的世界上最為完整的頓鉆工具群等系列化的精湛技術，得到了充分的體現。當時鑿井工序分為確定井位、開井口、下石圈、鑿大口、下木柱、鑿小眼六個流程。單是為適應穿鑿不同巖層的鉆頭就達20多種，加上修井設備，數量更達數百種之多。這些形式、規格、功能各不相同的器具，在自貢的口語中叫“銼子”、“掏耳”、“偏肩”等等，樣子特異，猶如遠古的奇門兵器，在川人和石頭的對話中，一直閃爍著赭黑色的光，昭示出那些來自于黑暗地界的秘密。

以心臟夯擊極限的血氣

燊海井開鉆于清代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歷時3年。從外觀上看，整套鉆井設備很簡單，由碓架子、踩板、吊環、鞭棒和扶手構成。運用杠桿原理，由數人站在碓架上，他們是固定的“碓工”，一腳一腳蹬踩沖擊打井的木碓架，使踩板翹起，隨即松開，鉆具依靠重力沖擊井底巖石，如此反復循環。每鉆到一定進尺，起出鉆頭，清除泥沙，繼續重復踩踏，鉆到鹵水或天然氣為止。燊海井挺進到1001.42米，恐怕得有上億次的沖擊方能成功。從中，我們不難看出川人與時間較量的韌性和耐力，它們構成了一條希望與絕望搏殺而下的時光甬道。不需要大喊大叫，不需要慷慨一死，只需要像竹篾一樣堅持，如鐵碓一般銳利。在黑沉沉的時光里，川人擁有以心臟夯擊極限的血氣！

燊海井竣工之日，曾出現了令人激動不已的井噴現象，場面十分壯觀。看來乾隆皇帝所言“火井昔著于臨邛，今則富順山中尤盛”還是實事求是的。當時，鹵水自噴量每日約14立方米，并日產4800～8000立方米天然氣，約可燒制14 噸鹽。我計算如下：按照1914年每斤鹽40文制錢的平均鹽價，燊海井每天的收入即達白銀533兩！

燊海井揭開了這塊三迭紀嘉陵江石灰巖地層地區的秘密，開啟了深井鉆鑿的歷史，自此以后，超過千米深的鹽井開始逐步出現。周圍“看榜樣”的鹽井蜂擁而起，1.2平方公里的地方先后鉆井198口，平均每6060平方米就有一眼井，天車林立、鍋灶密布、枧管縱橫、云蒸霧蔚。

在燊海井井口的右面是一個有16瓜大車的車房，圓柱形大車用硬木綁制，直徑4.5米，高2.5米，用以提撈鹵水。用牛推鹵是鹽場的一大傳統特色。趕牛工作的人叫“打牛腳桿的”，如以一晝夜走車至少30次計算，天亮時人和牛已經走了折合60里路程，上百年的旋轉不已，需要怎樣的堅韌？

燊海井灶曾經多次更名，先為元昌灶、榮華灶、乾元灶、四義灶，后改名過益記德新灶、新記同森灶、君記同森灶、益記同森灶、金和德星灶、福記同益灶、建記同森灶七個灶名。易名則意味著易時或易主，這也真實反映了鹽場經濟、社會的巨大變化。不變的唯有那些彌漫在空氣里特有的鹽鹵氣味，不變的唯有它們在燊海井的鐵器、竹篾繩、杉木上，留下的一脈金黃。

而那具保留下來的高達18.3米的天車，在咸味的風中召喚它失去的，然后放它們到曠野；燊海井沒有夢，但它把川人的夢掛在天上。

在使用蜂窩煤的時代，我經常抓一小撮鹽放到半死的煤塊上，火苗立即竄起來，火的內部是白的，火的輪廓卻是黃中偏藍。鹽拯救了火，鹽就像我們血液中的動詞，把我們自危機帶往勝利。（此段裁出放大另排）

Tips

交通：成都新南門旅游汽車總站、成都五桂橋汽車總站、城北客運中心均有開往自貢的旅游班車。高級大客車票價70元，一般客車30元左右。

自駕車：從成都出城上成渝高速公路，經龍泉驛區——簡陽——資陽——資中——內江——自貢。全程約1個半小時車程。

美食：自貢鹽幫菜非常有名，特點是香、辣、鮮。梭邊魚火鍋美不可言，更烈性的是火鍋桌邊的配角——口口脆、香辣鴨唇、麻辣兔頭、跳水蛙、蔥香兔……款款都是典型的自貢風格。

周邊景觀：自貢市位于四川盆地西南部，以恐龍、井鹽、燈會“三絕”而享譽海內外。位于城東約10公里處的大山鋪恐龍化石遺址，中國第一座恐龍埋藏現場博物館就在這里建成開放。至于高石梯自然風景區，更是早在清光緒三十三年就被基督教會華西教區作為外國人在四川的四大避暑勝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