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語”終極解密

感嘆光陰易逝時間如梭大概是最俗套的文章開頭之一種了。然而從火星語系開張以來也確有一年了。一年的時間過得雖快，可對于火星語來說卻又未免太過漫長。一年前還很火星的話頭有些在如今看來早已經成了街頭巷尾婦孺皆知的套話。在一年的末尾，小小盤點一下這一年來的火星語，希望不至于招人煩的。

被我們稱之為“火星語”的，其實細察之下還可以區分這樣兩大類的。一種典型如小少年們喜聞樂見的火星文字，多是缺胳膊少腿的奇異文字以及拼音符號的大雜燴，像這樣的火星文字我們不妨看作青少年中流行的“隱語”，自己人懂，局外人不懂。要照這么看的話，“火星語”的濫觴可早了，有傳說可以追溯到宋徽宗時代。當年金兵南下，徽宗落難而逃，途中和親信商量事宜又怕被金人或是欽宗等人聽了去，就發明了用“反切”的方法講話的秘密語。這個徽宗，安邦治國的雄才大略沒有，花鳥魚蟲的曲折心思卻不少，這樣一來，就開了隱語的先河。現在的年輕人不再用徽宗那一套規則講話，自己發明了火星文字規則，同樣實踐了要讓成年人霧里看花的構想。

所以如果我們從隱語的角度來看火星語，它也就是青少年們過剩的群體意識的噴發——依賴火星語這種半秘密性質的表達方式，他們從茫茫人海中辨認出彼此，緊密團結到一起，并且成功地和成年人隔絕開來。內部團結、一致對外，這也是包括許多我們介紹過的流行語在內的共同特征，例如流行于各大BBS的論壇方言“雷”、“排”、“飄過”、“Orz”……以及大量字母形式的縮略語如“CJ（純潔）”、“MS（貌似）”、“BS（鄙視）”、“WS（無視）”“GJM（郭敬明，引申為“抄襲”，最終成為論壇上引用帖子的標記）”等等。每當你使用這些論壇方言講話，就好比給大家發出一個訊號：我是自己人，我常常混天涯（貓撲、netease……）。至于初來乍到的菜鳥，一看滿目隱語，對他來說也是一個信號：不懂了吧？新來的吧？OUT了吧？要不好好學著點兒，要不就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除此之外，隱語的另一大作用就是用來——找樂子。誰念書的時候沒發明過幾種只有你懂我懂的密碼呢？比如自己設計一本密碼本或是自定義字典然后大家傳字條玩？或者指定一本書目，然后用數字表示頁碼行數字數？又不是白色恐怖時代，為什么要搞那么多密碼來給自己找麻煩呢？無非是好玩兒，做游戲，而游戲的本質就是設置障礙，再破解之。火星語也是一樣，讓你好像看不懂，想一想，又明白了，就好像增添了一些什么樂趣。

火星語的另一類聽起來不那么像秘密語言的，只是流行而已。對這種語言的掌握程度越深意味著你的流行段數修煉得越高。這樣一種話，說破了往往沒多大意思，圖的就是一時新鮮、一時口快。我比你先知道、先用上了就說明我比你IN。要是等我說出來的時候你還不明白什么意思，你可就相當OUT了。就比如“熊貓”，亮出來人人都明白什么意思，可是我先亮出來了——說明什么呢？也許什么也不說明，只是想告訴你們我對流行的敏銳度很高而已。再比如前陣子有人隨口對我說：“噯你這張照片很索。”我卻不知趣地進一步問道：“什么叫索呢？”人家迅即回答我：“不索了，謝謝！”這就是不提防就被拒在流行的大門外啦，啊啊。

流行語的背后還常常關聯著最熱門的社會現象。比如“打醬油”，又如“俯臥撐”。“打醬油”是怎么回事呢？據說是“艷照門”那會兒有八卦記者上街采訪市民的對此事的看法。市民早就被鋪天蓋地的炒作艷照煩不勝煩，隨口回答道：“關我什么事？我是出來打醬油的。”新聞一播出“打醬油”馬上紅透互聯網。這年頭什么事件都愛給冠一個“xx門”的名號，然后專家學者出來討論一番，“隨便你們怎么說吧反正不關我事，我就一小老百姓，我是路過打醬油的”，“打醬油”就成了很多人的心態的寫照。“俯臥撐”自然不用說，人們對事件真相的渴求讓這個詞的火爆一度引起各大新聞媒體的關注，甚至有房產商當街打出大廣告：“房價要跳水，不做俯臥撐！”這樣一句關于“俯臥撐”的流行語背后，不但有流行的意味，更切中了當下人們關注房價居高的要害。

古話說，言為心聲。流行語在這個意義上，不妨可以看作是流行的大眾的心聲，民心所向，才能成得了流行語。

火星語的話題進行了一年，也會有讀者反對這樣不登大雅之堂的宋徽宗的玩意兒出現在正規刊物上。當然事實上對于各種流行語的論爭也從來都不絕于耳。自從黑格爾說出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這話，它幾乎就成了我們普通老百姓里接受度最高的至理名言之一，可以為任何存在的事物辯護——也不必管黑格爾的意思被歪曲到什么程度，反正這種歪曲本身也很符合我們對這句話的理解。火星語的存在也已經成了這樣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我們生活在語言構筑的世界里，世界上所有的陽春白雪或是下里巴人無一遺漏地都會表現在語言中。而所謂的“火星語”無非是當下的流行文化、網絡文化、街頭文化……在語言中的痕跡。這樣，與其無止境地爭論它的存在是不是“好”的，是不是“合理”的，是不是有害我們的“語言的純潔性”，倒不如想想它為什么會出現、是怎樣形成又是怎樣流行的、為什么是這樣的而不是那樣的……等等，“火星語”也會告訴我們那些看似輕浮的流行表皮以外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