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小鎮：去年煙花特別多

一張比薩讓我們相識

去年情人節，我是在新西蘭皇后鎮度過的。在YHA(Youth HotelAssociation全球青年旅舍協會會員店的縮寫)辦好入住手續，長途跋涉的疲憊和時差一并向我襲來。飯也顧不上吃，我找準自己的鋪位一個跟頭栽上去呼呼大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人搖醒。睡眼惺忪中看看我的天梭T-Touch，清晨六點鐘。再抬頭，天啊，六七個外國哥們伸著腦袋對我笑，其中一位用手指著自己的喉嚨，發出夸張的呼嚕聲：“Thundering Snore(鼾聲如雷)!”

我忙對他們說Sorry。覺是睡不成了，我去廚房找吃的。YHA通常備有自助廚房，旅客可以到超市或便利店買回半成品自己加工。我進去時，一個女孩正在灶臺前忙碌，金黃色的長發在腦后綰成一個蓬松的馬尾，隨著她身體的擺動來回搖晃。

“你就是打鼾打得大家睡不著的那位?”廚房太狹小，女孩先開口跟我打招呼。“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尷尬。“自從你來到廚房后呼嚕聲就停止了。”說完，女孩轉身瞪著一雙大眼睛笑意盎然地看我。

她叫愛麗卡，英國愛丁堡大學社會科學學院三年級學生，自稱現代人中最“深刻”的背包族，已走了60多個國家，不僅走遍了五大洲，還去過南極。

愛麗卡的比薩餅做好后，禮貌性地問我要不要嘗嘗。我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巴不得她這句話呢。可當愛麗卡端上來后我卻傻了眼——這是什么啊?一張烤得東扭西歪的底餅上有三樣東西：當地的風鵝肉、搗爛的土豆泥和不知用什么做成的泡菜。我突然想起一本書——愛爾蘭作家約翰-班維爾寫的《一座城市的幽暗記憶》，里面說到歐洲最難吃的比薩料就是這三種。

我問愛麗卡有沒有看過這本書。愛麗卡先是點頭，想了想，突然扔下叉子捂嘴猛笑。

這世界不曾有人相愛過

洗漱完畢，旅舍的人各奔東西。留下來的，只有愛麗卡和我。不知是分吃一張比薩的緣故，還是因為我們都讀過《一座城市的幽暗記憶》，總之我們沒有絲毫陌生感，喝咖啡的當兒就匆匆決定了一天的行程。

早晨八點多，我站在旅社門口打量這座小鎮。這座安靜的小鎮，守著世上最美的風光，卻有著最不在乎美景的居民。愛麗卡出來時，已換了一套衣服。海藍色吊帶衫配牛仔短褲，背了一個小旅行包，昨天的馬尾仍高高扎在后腦勺。一晃一晃的在晨曦中更顯活潑可愛。

我們在鎮上租好自行車前往幾公里外的米爾佛德峽灣。還未出鎮，就被兩個警察截住。我急忙掏出護照和酒店住宿證遞過去。警察連連搖頭說No。聽完警察的解釋我不禁莞爾，原來當地有規定，騎自行車外出必須戴頭盔。我們只好回到車行花70新西蘭元買下兩個頭盔。

中午時分，我們抵達峽灣。一百多萬年前的冰川造地運動，形成了現在與大洋相連的峽灣。漫長的海岸線呈現鋸齒狀，兩岸峭壁嶙岣，起伏跌宕，驚心動魄。

置身高聳的懸崖上對峽灣極目遠眺，身后是郁郁蒼蒼的松林，遠處是白雪皚皚的南阿爾卑斯山雪峰，兩岸是陡峭的懸崖，時常可見瀑布從峭壁上飛濺。藍色的海水，翠綠的樹林，紅色的楓葉，白色的瀑布和天空盤旋的紅嘴鷗，把新西蘭涂染成罕見的世外桃源。

我們坐在草地上欣賞峽灣里漸駛漸遠的游船。愛麗卡自言自語地說這是她今生見到的最美的景色，然后轉頭問我：“陸，你呢?”沉吟了一會兒，我告訴她有一個地方比這里還美，美得令人落淚。那就是愛爾蘭阿倫群島(Aran Islands)中最大的伊尼斯莫(Inis MOr)島歐洲的最西端。刀劈斧削的懸崖峭壁上長著荒涼的野草，叫不出名字的鷗鳥從大海里飛來，在你眼前打個旋兒，又快速飛回海里去。大西洋就在崖下，翻滾的波濤像是隔了幾個世紀才卷到腳下。那個地方，你伸手就能觸摸到天堂。

我話音剛落，愛麗卡突然抱住我深深一吻，瞬間滿臉淚水。在我驚愕間，她說話了：“陸，伊尼斯莫是我的家鄉，我在那里出生、長大，15歲離開它，隨父母移居英國再也沒有回去過，謝謝你贊美我的故鄉。”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也喜歡讀約翰·班維爾，會做最難吃的愛爾蘭比薩!

“陸，其實英國大詩人葉芝也是愛爾蘭人，他曾經在伊尼斯莫住過一段時間。他最著名的一句詩‘這世界不曾有人相愛過，除了你和我’就是在島上寫的。我本以為中國人都很古板，陸，今年的情人節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今夜，權當我們正在熱戀

愛麗卡不說，我幾乎忘了那天是情人節。可是記得又能怎樣?我漂泊的時間比停留的時間長，總把他鄉當故鄉，像我這樣“風一樣的男子”有了情人不是幸福恰恰是一種傷害。試問有哪個女子喜歡與情人聚少離多呢?

天黑了，鸚鵡在樹林里噗嚕嚕飛過，尋找自己的巢穴，把好聽的叫聲留在峽灣上空。這是一種當地毛利人叫做KEA的鸚鵡，因為它們發出的叫聲就是“KEEEAAAA”。我和愛麗卡騎車下山，回到YHA，一群游客正在院子里進行情人節狂歡。一簇篝火旁，圍著十多個不同國籍、不同膚色的年輕男女。我和愛麗卡坐在篝火外面看他們唱唱跳跳。夜深時，我也>中進去唱了一首歌，是水木年華的《當我老了》：“當我老了，有什么愿望，我希望孩子們能在身旁……”

愛麗卡說：“唱得很美，我很感動。”我告訴她，唱這首歌的是我們國家的一對組合，這首歌的歌詞就是根據葉芝的詩《當你老了》改編。那晚，也許和愛情無怪，但我們還是相擁相依，看繽紛燦爛的煙花點亮情人節的夜幕。我們一起背誦葉芝的詩篇，仿佛是正在熱戀的情人：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1 or true.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