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借口活下去
□喻虹
他不得已說了這樣一個與愛有關(guān)的謊言,但他不后悔,因為這個謊言延續(xù)了他和她6年的愛。
那天他回去的時候,她皺著眉說,她有一點不舒服。他很體貼地安慰她:“沒事的,明天我休息,帶你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在醫(yī)院,趁她去做B超的當兒,他也做了全身檢查。
她果然只是小毛病,功能性子宮出血,醫(yī)生開了些藥,叮囑她好好休息。
但藥物并沒有讓她的病很快好起來,去復查的時候,醫(yī)生說:“你先生的肝臟,可能有一點問題,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丈夫得了肝癌!
她忍住眼淚,問:“他還有多久的時間?”
“這個很難說。”醫(yī)生說,“關(guān)鍵看病人自己,也許1年,也許5年,也許10年。”
“我知道了。”她說,她抓起手袋往外走,她要回去,回去照顧那個她至愛的人。
醫(yī)生叫住她:“你這個樣子,怎么能夠照顧好他呢?”她驀然怔住。是啊,這些日子一直是他在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她不曾想過,其實他的病,比自己更甚千百倍!
她聽從了醫(yī)生的勸告,做了子宮切除術(shù)。因為,她要快點好起來,快點照顧心愛的人。
只是有一點點遺憾,他們還沒有孩子。但是,也顧不了這么多了,在這樣的時候。
切除了子宮后,她以驚人的速度好了起來。然后,開始用她全部的精力,來愛他,疼他,關(guān)心他。
他最后的時光,應該是快樂的。她想。
她的愛也確實在延長著他的生命。一年,兩年……他的病,竟似從來就沒有過一樣。
熬到第六個年頭,她倒下了。
她是含著笑去的,“我到底還是走在了你的前面。這以后的日子,你可要好好的啊!”
一滴溫熱的淚從他眼里掉在她的唇邊。他說:“老婆,你放心去吧!我……我根本就沒得肝癌……”
她舔著他咸咸的淚滴說:“我知道,得癌癥的是我。老公,我只是想,要為你多活幾年……”
他失聲痛哭。
他清楚,她愛他勝過愛自己的生命。所以,當6年前得知她患了子宮癌后,他決定用這樣一個謊言來把她留住。他知道,只要自己需要她,她就不會輕易倒下。
當初,醫(yī)生曾經(jīng)斷言,她的生命將只有6個月,可是為了他,她活了6年。一個與愛有關(guān)的謊言,成了她6年生命的借口。
(摘自《東西南北》)
奇特的家書
□湟濱
十多年前,我在一所民族學院讀書。班上除了少數(shù)幾個漢族學生外,大部分同學都是少數(shù)民族,來自偏遠貧困的山區(qū)。也許是家鄉(xiāng)偏僻的緣故,他們幾乎都很少與家人通電話,信件往來倒是很常見。作為班長,我的一項工作就是每天午休前站在講臺上發(fā)信。我留意過,“多吉”這個名字從我口中吐出的次數(shù)最多,每周必有。多吉是布依族,來自貴州黔南自治州。那些信正是從黔南寄來的,估計就是家書了。
那一日,我又在講臺上分發(fā)信件,多吉聽到名字后喜滋滋地上講臺來取信。大概是信封邊沿破損了,我的手剛抬起,里面的“信”飄了出來——竟是一片樹葉,只見那片葉子在空中翻轉(zhuǎn)幾個來回,緩緩地落到了地面上。大家驚訝地看著多吉,他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我爹不在了,只有娘,但她是個瞎子。我家就我一個兒子,娘很想我,我也想娘,我用勤工儉學的錢,給她準備了上百個寫好了地址的空白信封。我對娘說,如果她平安,就寄一片桉樹葉給我。我收到信后,又將桉樹葉寄回去,但不是一片,而是兩片。干枯的桉樹葉在水中浸泡濕潤后,兩片合在一起,娘就能吹出很清脆的聲音。我娘說,那樣的話,她就知道我平安了。她還說,桉樹葉發(fā)出的聲音像我呼喊她的聲音……”
那天,我第一次真切理解了這個詞語——大愛無言。
(摘自《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