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那些熟悉的曲調已在我耳邊盤旋許多年,卻又聽出了新的意境和味道,歌中的道理老早就懂,現在對照起自己的人生,好像每一句都在為自己惋惜。
李宗盛隱居十年,專心制作“李吉他”,順帶著開音樂制作公司帶學生,儼然愛上了“幕后人”和“老師”的角色。而今,當他“十年一劍企及巔峰”之時,回望音樂路,發現箱琴仍然退居在鍵盤之后次要的位置。于是,他再次發聲。
2008年3月至6月,李宗盛帶著自己的木琴,聯合Converse百年慶典活動,在上海、廣州等八城市組織“原創音樂講談會”。提倡“每個創作者都應該走出去,走出去,才有新發現?!泵康揭粋€城市,李宗盛都帶著多年培養出來的音樂人:五月天、品冠、蔡健雅等,協同文化名人梁文道,歌壇常青樹周華鍵,坐在高高的講臺上,捧著吉他唱歌,講創作,講音樂故事,講主流音樂原創走勢。帶著深厚的感情和對未來的期許,李宗盛,在“原創音樂教父”的路上,漸行漸近……
70年代人的李宗盛
流行純真情懷
每個長大的孩子都擁有一首青春的歌,無論年歲增長、流年庸俗、心的掩蓋再厚重,也是觸碰就會疼痛的純真。這樣的歌卻越來越難以尋覓,理想年代的杯光燭影在后現代的車輪下化盡煙灰,鮮衣怒馬的少年決塵而去,留下的是一片俗世的嘈雜。
還好我們有80年代,有記憶中親近的土地和陽光,身背吉他騎著單車呼嘯而過的歲月。當然,伴隨其中的是羅大佑、陳升、侯德建、黃舒俊、李宗盛等一大批干凈才情的歌手,也正是他們,教會我們跌宕起伏、愛恨情愁,讓我們正直善良并多愁善感。
2007年,在北京,已經很少看現場的我在李宗盛的演唱會上唏噓不已,揮手抹去眼淚的動作,像是要擦拭這么多年來心靈的塵埃——垂垂老矣的不僅是光陰的流失,還有這流失中一并腐爛的純真、愛情與自我。多么殘酷的現實,當柔情似水的歌聲間雜著蒼老的味道緩緩襲來,一代人的悲哀與幸福像硬幣的兩面,投去空中的瞬間,是宿命的一生。這,也許就是歌者存在的意義,是李宗盛至于千萬人的意義。
《生命中的精靈》、《沒有人知道》、《寂寞難耐》、《你像個孩子似的》、《和自己賽跑的人》、《夢醒時分》、《愛情有什么道理》、《愛的代價》,沒有絢麗的舞臺背景,只有似水流年的嘆息,人群在輕輕的唱合,一首接一首,像電影的主角在倒敘自己的半生,平靜而安詳。我身邊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和在場的中年人有著格格不入的氛圍,她不會唱那些我們熟悉的歌,我注意到只有小李唱起《陰天》時,她才露出快樂的笑,小聲跟著唱了起來。時間的刻痕到底不為人所希望,70年代人的感受在她們眼里已經是云淡風輕。想起黃舒俊的《三代之間》,卻總固執的認為,十年之間,誰說沒有滄海桑田。

少年時,對臺灣歌手有著近乎狂熱的膜拜,省下早餐、午餐錢換來價格不菲的原版磁帶,得到至今受用不盡的文化底蘊。在當時的國語歌壇,內地還處于對流行音樂普及的階段,而香港樂壇剛擺脫對歐美流行樂的復刻翻版,其蘊涵的文化魅力遠遠不及臺灣文化里的中華傳承來的深刻與自省。許多年后,我們回首流行樂,發現香港與臺灣的區別在于前者流行的是某個人,而后者是對文化的一種集體回歸。李宗盛正是在這樣的文化背景里躍出水面的。如果說羅大佑、侯德建繼承的是文人骨氣里的批判與叛逆,而陳升是草根階層的浪漫主意情懷,那么李宗盛就是婉約派的代表。他的歌對感情的描述往往一語中的,總結性的勸誡與開導與悲天憫人的情懷完美統一,細膩的把握,精準的描述,在說故事的語境中,把傷害與虧欠層層撥開,像一個智者的格言充滿了鼓動力?!都拍y耐》里對命運與時間的剖析,唱出了所有人的共性,《領悟》里對一個女人失愛后的嘆息書寫的一唱三嘆,千回百轉;而《愛的代價》里更是把所有人對感情的缺失唱了個淋漓盡致,在“理性與感性”演唱會上,當這首絕唱響起:“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啊,是永遠都難忘的啊……”那一個走過歲月的人不會動容??蓱z人們啊,總在歌聲中開啟善良的門,落幕時,收起淚濕的手帕,重回黑暗狹小的自我。
在演唱會的最后一刻,“走吧,走吧”的合唱聲,讓我淚流不止。為自己,也為傳說中的才子佳人。李宗盛與二任妻子朱衛茵、林憶蓮已被報刊抄的滿城風雨,而那句“我們的愛若是錯誤,愿你我沒有白白受苦”已是一句著名的臨別贈言,這樣的愛情只是他苦情的一面。我們印象中那么多欲舍還留的激昂詩句為了誰?難道只是一個少年空空的夢想?當張艾嘉用風一樣的語言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李宗盛”,我們多少有點滿足,滿足這段神秘的愛情在滄海桑田后的重逢。羅大佑,張艾嘉、李宗盛,這三個人此刻同在一個舞臺,唱起:我將青春付給了你……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李宗盛,每個人心中也都有一個張艾嘉,每個少年,都想象紅袖添香、漂浪江湖,這些,都是他們留給我們的傳奇,一個唱歌的人為我們填滿少年無知的空白,再用他的故事,撩撥我們幾十年。
那些熟悉的曲調已在我耳邊盤旋許多年,卻又聽出了新的意境和味道,歌中的道理老早就懂,現在對照起自己的人生,好像每一句都在為自己惋惜?!肮ぷ魇侨菀椎馁嶅X是困難的,戀愛是容易的成家是困難的,想愛是容易的相處是困難的,決定是容易的可是等待是困難的。”而此刻的我,多么想像個孩子似的,讓你為我唱首歌,那時的天啊那么藍,街道是那么安靜,我們的笑是那么無畏,15歲、或者16歲,偷偷摸摸學抽煙的年紀,可是,誰又懂啊,我們那么小,聽著錄音機里的歌聲,設計著多愁善感的明天,卻永遠也不會想到,“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去吧?!?/p>
樂評人介紹:
蔣明,資深樂評,現任《南都周刊》娛樂版主編。畢業于音樂學院,跑過許多碼頭,最終在廣州扎根,喜歡獨立思考及表達,喜歡自由與飛揚,喜歡結友把酒當歌。
CHiC訪問李宗盛
琴 女人及原創靈魂
進入不是我的一個人,想象他,像是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的給別人寫故事。
CHiC:創作靈感怎么來?
李宗盛:不一定要寫很大的歌,創作是把生活中很細微的過程記錄下來。剛開始創作的第一首歌,沒有人會想過目的,就是純粹的有表達的沖動,這種狀態才是正常的創作狀態。如果小心的推敲每一個細節,時時刻刻想著要別人喜歡啊什么的,就會卡在里面。
CHiC:寫歌之前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要想著別人喜歡什么?
李宗盛:寫歌要先讓自己滿意。當你自我完成以后,有一點念頭,想要別人喜歡,這時候,寫歌的本質就變了。一旦歌給出去,就是一種溝通,要讓人家懂,就要用人家能懂得方式來寫。
CHiC:你的創作都是源自身邊事嗎?
李宗盛:有的時候,創作要抽離原來的生活,換一個地方回望。“開場白”就是當時要離開臺灣,幫電臺寫歌,不知道寫什么。
CHiC:幫別人寫歌的時候呢?
李宗盛:做音樂一定要有同理心,替別人設身處地。像是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的聽別人講故事,進入不是我的一個人,想象他,這一點很重要。要知道,每一顆心都是珍貴的,沒有一首歌是俗的、不好的。我寫歌的時候想讓人家覺得,是的,這就是我的生活。要幫別人說出感受和不想說出的話。、比如幫趙傳寫的歌,“小小鳥”,當時趙傳的訴求就是想寫一首歌表達自己的風格。
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李宗盛了,女人可以離開你,琴不會。
CHiC:創作的工具一直堅持用琴嗎?
李宗盛:開始的時候我彈吉他寫歌,后來覺得不會彈鍵盤,似乎不是那么專業,于是就學了。所以說我的歌在兩個創作時期的結構是不同的。現在我開始做琴,于是又回到之前的創作風格。
CHiC:談談你做琴的這十年?
李宗盛: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李宗盛了,現在很少寫歌。10年前我開始專心做琴,當你做歌的時候,是你跟你的琴在一起創作。琴在交到音樂人手上之前,什么都不是,是音樂人讓它產生了價值。像我寫過的歌,“世界是如此喧嘩,讓他們顯得有點傻。這些人不可以小看,只要給他一把吉他。”你可能失去婚姻、事業,唯有琴是不會離開你的。我用一件東西喜歡用到很久,比如腳上穿的這雙Converse運動鞋,補丁打了很多次,一穿穿了十年。
現在自己公司的藝人有些在跟我學琴,比如五月天,在固定的時間去學習。從挑木頭、制作開始學起,感覺就好像是劍客在磨劍,滿滿的磨出感情。
我的音樂是一個圓圈,現在才開始另外一個新的境界,走到了另外一個起點。
CHiC:流行音樂要不要有社會責任?
李宗盛:這個時代是充滿故事、感情的時代,發展又快又多。流行音樂史是社會發展史。在這個關照的層面有多少人關注時代的意義在哪里?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厲害的人物,世界上每一個心靈都是用來滿足的,不管能否成功,不要忘記自己的承諾。我熱愛音樂,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希望拓展流行歌曲關懷的領域,讓`流行音樂成為自己的文化。
CHiC:音樂重要還是愛情重要?
李宗盛:我的存在價值是創作,每個人都要認清自己的價值,珍惜自己的天分。
CHiC:為什么選擇走出來宣傳原創?
李宗盛:因為這樣能最直接最簡單的說自己的話。希望抱著一顆新人的心,和大家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