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美忠事件/與郭松民上電視辯論背景
2008年5月12日舉世聞名的四川汶川大地震爆發。幾天后,地震受災區都江堰光亞學校語文教師范美忠(北大歷史系畢業)在天涯網站發表了一篇題為《那一刻地動山搖——汶川地震親歷記》的帖子。他記錄了自己在地震當時以及震后的經歷。地震發生當時,范美忠在上課,他高喊“地震了”然后沖出教室,跑下樓梯,跑到操場上。到操場以后,他發現沒有一個學生在身旁。幸而,那些學生過了一會都跑出來了,沒有人受傷。學生問他為什么不嘗試幫助他們逃生,范老師回答道:“我從來不是一個勇于獻身的人,只關心自己的生命。”此后,范美忠解釋道:“在這種生死抉擇的瞬間,只有為了我的女兒我才可能考慮犧牲自我,其他的人,哪怕是我的母親,在這種情況下我也不會管的。”范美忠的此番洋洋灑灑的“坦白”立即在網上引發了一片討伐聲浪。一時間,范美忠從默默無聞的中學教師,變成海內外民眾熱議的焦點人物。
6月7日香港鳳凰衛視《一虎一席談》節目邀請范美忠現場辯論,他的主要對手是部隊飛行員出身的法學碩士,時評作家郭松民。
在這場辯論賽中,郭松民表現得十分憤怒,急不擇語,范美忠的腳雖然一直在抖,說話卻很有條理,致使現場很多觀眾由對“范跑跑”持批判態度轉而同情他,反對郭松民的觀點。郭松民中途被氣到離場,最后,范跑跑向他的學生作了似是而非的道歉。
這期節目的視屏被廣泛傳播,又引起社會上大量議論。
為什么郭松民會敗?不懂游戲規則,把一場斗智的說理游戲變成了一個角力的拳擊臺,焉能不敗?總結起來,郭松民有以下幾個教訓,值得反思:
敗因一、辯論應以理服人,而不是以“德”壓人
在憤怒的驅動下,郭松民多次打斷對方,多次使用極端的字眼,極大地削弱了自身的殺傷力。我本希望看到一場理性之力、思辯之美的對撞,卻遺憾地看到了一場“罵街”般的鬧劇。辯論是說理的藝術,是智慧的對抗。仁何一方都不能自恃占領了道德的制高點,就可以居高臨下地轟炸對手。辯論必須以理對理,見招拆招,隨機應變,靠短兵相接的方式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將對手趕出陣地。清晰的觀點、縝密的思辯、豐富的證據、嚴格的邏輯,任何時間都應是辯論取勝的關鍵。
敗因二、輕敵大意,不知己亦不知彼
按理說郭松民既參加辯論節目,就必須按照“辯論賽”的特點和要求,深入研究,精心準備。可惜的是,郭松民看起來準備得極不充分——“如果范跑跑稱職,那么兔子都可以當老師”,郭松民一出招就露出了破綻,不僅沒有贏得喝彩,反而開始陷于被動。老郭對范跑跑也太小看了。范跑跑乃北大科班出生,且專攻人文科學,學識和眼界不在郭松民之下——讀書破萬卷,下嘴如有神。就辯論本身而言,范跑跑是靠嘴皮子吃飯的,在辯論臺上并非想當然的弱者;而郭則是耍筆桿子的主,嘴上功夫可能還有差距。加上范跑跑最近被千夫所指,必然會“積極防御”,對有利于自己的論點、論據大量囤積,且爛熟于心,有備無患。認識到這一點,郭當然應更加認真地準備。可惜他過于托大,未開戰就已先輸一城。
敗因三、避虛擊實,未中要害
范跑跑的言論漏洞頓多,可惜郭松民對范跑跑的弱點視而不見,卻偏選最難啃的骨頭,戰略上犯下了大錯。結果范跑跑將郭大俠并不凌厲的攻勢一一化解,自身卻毫發未傷。
郭啃的這塊骨頭就是“范跑跑到底有沒有保護學生的職責”。其實這一命題,恰恰是最難駁倒范跑跑的。范跑跑輕易地把這一命題推到一個極端的環境下:那一刻地動山搖、礫石俱下、間不容發。這一環境在災區普遍存在,因此范跑跑的假設不僅不顯得“極端”,反而十分“客觀”。此時火談教師的職責,無異于要范跑跑送死,“道德殺人”的論證就此完成,邏輯上無懈可擊。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出在“職責”的適應范圍上——這個范圍實在太寬了,在99%的情形下,職業者哪怕是面臨著一定的危險,只要沒有生命危險,盡職的要求都會被普遍認可。但問題是郭松民強調在有生命危險的這1%的情況下也一定要“盡職”,當然是過分的,遭到強烈的反擊是理所當然的——他們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一條命!
范跑跑的反駁是有道理的,真理偏差一步就是謬誤,而“職責論”要攻占這1%的陣地就突破了職責的底線,變成了“道德殺人”,法律也好,中西方也好,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雖有道德上的“提倡”,卻無法律上強制的“義務”。這一點范跑跑很聰明,收縮到達1%的陣地上,只守不攻,確實穩穩地占據了“反道德殺人”的道德至高點,變成了“捍衛”的生命權的思想斗士,可謂“有勇有謀”,早已立于不敗之地,郭松民能奈之若何?
郭松民還用到了在人類歷史上具有普遍意義的泰坦尼克號的例子,我認為這個例子雖好于“兔子論”,但也收效甚微。
那么范跑跑的弱點到底何在呢?這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僅從辯論的角度,略舉幾例以供參考:
(1)仗義直言應該肯定,但直言不義理應鄙視
抽絲剝繭,打掉范跑跑的主要后方陣地。“挺范派”一個最大的陣地就是認為范的坦率值得肯定。其實“坦率”有三種情況,一是仗義直言,二是心直口快,三是直言無義。仗義直言令人起敬,但心直口快要區別對待了,有時稱為童言無忌,有時稱為口無遮攔,前者還可以肯定一下,而后者就要注意了,尤其是你知道一些個人或國家的秘密,千萬別由著性子來。不幸的是,范跑跑的某些言論恰恰屬于直言不義,理當否定,理當批評。坦率不能當成擋箭牌,卑鄙也成不了通行證,袒露私處與坦率不是一回事。如果只看坦率的形式,而不顧坦率的本質,坦率就失去了靈魂,抽掉了核心。不義之直,與坦率何干?肯定這樣的“坦率”,就是袒護無恥,縱容惡行。
(2)懦弱不會讓所有的人鄙視、但鄙視崇高無疑是良心的泯滅
正方應搶占制高點,收縮到自己最核心的1%陣地上,再打出去。為什么有的老師在生死關頭選擇了救人?如果用“本能說”解釋,人豈不是有兩種對立的本能?這顯示不符合事實。其實逃與救都是理性的判斷,都是利他與利己的權衡的結果。所以,你用“本能說”來擺脫別人對你的自私和懦弱的質問,我們可以選擇沉默,但你如果理直氣壯地打出無恥的“選擇論”,將自己與譚老師等同起來,對不起,我認為這是對英雄的褻瀆和踐踏,這是我們真正鄙視你的地方!
(3)打掉“資格論”的保護傘
資格論很老套,也很煩,不斷出來咬你一下。加上還有很多莫須有的變體,如“滿口的仁義道德,真正遇到地震時,他卻人第一個溜了”,讓人防不勝防。不管怎么說,它對辯論的生手確有一定的攻擊力。不把“資格論”徹底擊碎,辯論起來就會束手縛腳。對此我們要搞清楚的是:
其一、當我們在批評范跑跑的具體言行的時候,突然有人把話題轉到批評者的資格上去了,顯然轉移了話題,喪失了實事求是的原則。
其二、這種人想混淆法律上的審判和是非上的評論的區別。其實,前者是需要資格的,沒有資格水平再高也沒有用;而后者并不用所謂的資格,講話的時候摸著良心就可以了。殺人犯也可以在監獄被震塌的時候罵:這該死的豆腐渣!
其三、如果用資格論就可以封殺別人的言論,而獻身者都已經在天堂之中,開不了口了,那么誰有資格?還有要不要繼續討論問題?什么是范跑跑之流追求的言論自由呢?
(4)關于“我只知道自己在面對極權的時候也不是沖在最前面并因而進監獄的人。”
如果要改變真正的極權,沒有沖在前面的勇士怎么可能?由此可以揭露范跑跑追求民主自由的虛偽性。北大培養的應是有思想的實踐者,而不是洋奴!你從不想為“民主自由”付出一點努力和實踐,卻大談所謂的民主自由,原來你是只想讓別人去送死,然后自己坐享“自由民主”的成果。這樣就論證了范跑跑是真小人與偽君子的集合體,比單純的偽君子或真小人更加惡劣。因此,是誰真正的在用道德殺人也就顯而易見了。
(5)范美忠,你既然沒有錯,為什么要道歉?
設置一個兩難的問題給跑跑:沒有錯緣何道歉?如果回答是有錯才道歉,那么就要他更誠懇的道歉,擴大戰果;如果就是沒有錯,但只是心里想道歉,就可以證明范跑跑內心還是有內疚和反思的。這一推論雖為心理分析,但根據范事后的言論和現場的表現(如校長反映,范事后也一直嘀咕該不該跑,而現場時他的腿一直在抖),并非毫無依據。相反范跑跑卻不易反駁,即使反駁可信度也不高。因此,可以順勢號召觀眾給他一個機會,原諒他,效果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