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和快樂時光

海蔚藍

到紐約不久，便注意到所有酒店的牌子上，常常都有“酒和精神”(Wine and Spirit)的字樣，因此常會聯想到魯迅先生曾寫過的“酒、藥和魏晉風度”，那是我最傾心的一段歷史。當然，我知道曼哈頓的酒牌上的“酒和精神”與這段歷史無關。記得曾經問過誰，為什么這些酒店都如此寫呢，也不記得是誰了，回答得干脆：喝了酒就開心了嘛。

接著，慢慢地注意到，許多飯店門口常支了一個小黑板，各種各樣的手寫體，龍飛鳳舞地寫著“快樂時光”(Happy Hour)，通常是傍晚六點左右的一兩個小時，也就是一般人八點吃晚飯之前的時光，有的甚至還寫著女性可以得到一杯免費啤酒。好多年前，當我懵懵懵懂地問兩個同事什么是“Happy Hour”的時候，她倆都笑了，說得那么輕松，就是下了班去酒吧喝酒啊。我說我從來沒有去過。她倆說，你有家了，一般是單身的人去的多。在那一剎那，好像有點隔膜，突然發現了有家和沒家之間的不同世界。沒幾天，那兩個姑娘，美國出生的中國姑娘，賀酈娜和卡萊爾來邀請我，說要讓我體驗一下“Happy Hour”，下了班之后，就直接奔附近的一家餐館去了。

因為孩子還小，我不能回去太晚，當我們五點半到那家餐館的時候，吧臺上還沒有人。第一次坐在高高的酒吧椅子上，依著高高的吧臺，面對著酒柜各種顏色的玻璃瓶，瓊漿玉露啊，來自世界各地，可惜不會喝酒，不敢問津。她倆說就嘗嘗雞尾酒吧，那有一半是果汁。看著調酒師熟練地從懸在頭頂的透空架子上，摘下玻璃酒杯，好像還沒在意呢，他已經把一杯酒調好，還在酒杯邊上插了一把彩色小紙傘，送到面前來了。那天喝的是什么，說了些什么，已經全然記不得了，只有那種放下一切事，讓冰涼爽口的飲料，潤著勞累了一天的喉嚨，輕松地面對著善良的朋友，隨意地聊聊天的快樂，叫人難忘。那也是我惟一的一次“Happy Hour”的體驗。

曾幾何時，丈夫讀到紅葡萄酒對健康長壽的好處，于是從喝中國的五糧液、竹葉青、鬼酒，改為喝紅葡萄酒了。有時開車到鄉下去的時候，那些畫著紫色葡萄珠與綠色葡萄枝葉標記的酒園(Winery)的牌子，就變得越來越有吸引力

那些酒園子，真的好像是人間天堂。大片大片葡萄園中，隱藏著一座、兩座別墅似的房子，有的還面對著青山碧湖，遠離塵世的喧囂；有的插著酒旗，那彩色布幡，便在寧靜的原野中，跟著風逗樂。走進大廳，在滿滿地為酒瓶子和跟酒有關的物品充塞的空間，都會有一個長長的柜臺，那就是讓人品酒的去處。交個兩塊錢，就可以品嘗至少六種到八種不同的葡萄酒，依照每個酒園的規定而定。靠著柜臺站著，服務員發給每人一張紙和鉛筆，上面列著所有酒的名稱和干甜的程度，讓客人自己點要喝什么，品完酒后，可以對自己喜歡的畫圈圈。等給斟上了酒，便可以舉杯，觀色，聞香，接著慢慢地抿一口酒，在齒間舌尖細細流過，品完一種之后，也可以拿幾塊放在柜臺罐子里的蘇打餅干來吃，清清口味，然后，再繼續下一輪的品嘗。一般來說，白葡萄酒配著魚呀海鮮呀和雞肉之類的主食比較好，紅葡萄酒配著牛羊豬肉的主食比較好，不管白的還是紅的葡萄酒都有從甜到干(Sweel to Dry)的品味，以含糖比例來說，不到1％的為干，1～3％的為半干，3｀5％的為半甜，5％以上就算甜酒了，好像白葡萄酒分得要更細一點，總之，以酒的甜和干來衡量的話，不下四五種，可供選擇。

這葡萄酒的釀制，很有講究，一個環節不到，好壞便大相徑庭。一邊品酒，一邊隨便問問，總是略知皮毛。釀酒首先要有葡萄，這里面學問大了去了。且不說，我們平常吃的葡萄一般都不是用來釀酒的，在美國看到的那些葡萄酒瓶上，什么“么樓”(Medo)，什么“凱碧雍·蘇韋尼”(Cabemet Sauvignon)，什么“皮諾娃”(Pinot Noir)，原來都是葡萄的名字，是的，每種葡萄都有名字，不是光叫“葡萄”，而且每種葡萄的口味都不同，就象人一樣，各有不同的性格品位。例如“么樓”。大多美國的飯店用酒的首選，是最容易迎合大眾口味的，一般對品酒不精的人，喝到這酒都會叫好喝，它的口味比較甜，香味也好，但不夠細膩柔潤。“皮諾娃”酒就是很細潤，但也許太細潤了，且不夠甜，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種植葡萄的土壤和氣候也有講究，比如說氣候，據說，在夏天陽光特別充足，秋天突然涼爽有霜露的地方，生產出來的葡萄釀酒最好。有一種飯后的甜酒，叫冰酒(Ice Wine)就是在這樣溫差相差很大的氣候中，讓霜露把葡萄的糖分濃縮到極致后釀出來的酒。人們選擇在最好地段的兩種葡萄，瑞斯琳和卡波奈特，霜露過后，天不亮就去采摘，日頭當午前，一定就收工，很有講究，所以很少有酒園生產，價格也因此不菲，一瓶酒都最起碼要50美金，但那酒甜的象蜜似的。葡萄的好壞這樣依賴氣候，所以碰上老天爺偶有不測的時候，葡萄酒的生產就頗有點看天吃飯的味道，所以葡萄酒也有大年小年之別。當然其他的釀制工具，用的水、溫度、時間等等都會對酒的品味有影響。

世人都知道法國的紅葡萄酒最著名，其實美國加州的納帕谷(Napa Valley)的葡萄酒也很不錯。紐約上州也是一個品酒的好去處，據說因為紐約上州地理氣候條件的優勢，所產的葡萄酒喝了能讓人延壽呢。在上州手指湖(FigureLakes)附近，便有很多酒園，兩三小時車程，便可留連于青山綠水間，把都市的煩擾拋之腦后，倚在品酒的吧臺邊，品味每家的那六種或者八種酒，杯觥之間，可以不計今日是屬于何年何月，而專注于磨練味蕾，哪種更柔潤，哪種更細膩，哪種更厚重。

酒園為當地的經濟可帶來好處了，一年四季都可接待品酒的游客不說，從仲春到秋末，許多地方還在周末組織各種各樣的集市和鄉村音樂會，把酒和其他文化娛樂活動變成一條龍的節目，紐約上州各個縣的旅游冊子上都有介紹，于是有了酒園之旅，酒與音樂，酒與詩歌，那快樂的時光，更不是一兩個小時的“Happy Hour”可以比擬的了。

責任編輯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