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郵報》易帥戰寒冬

陳之岳

《華盛頓郵報》發行人韋摩斯為加快報社改革，在大選前迫老帥唐尼退下，由鮑偉杰接任。由于總統大選臨近，華郵內部和新聞界對韋摩斯的急切做法大惑不解。

在美國報業陷入寒風冷月的季節中，地位崇高的《華盛頓郵報》最近進行了世代傳承的高層人事交替。今年2月始接任華郵發行人的凱瑟琳·韋摩斯(Katharine Weymouth)，7月7日宣布前《華爾街日報》總編輯鮑偉杰(馬庫斯·布洛克里，Marcus W，Brauchli)于9月8日接替李奧納德·唐尼(Leonard Downie Jr.)出任華郵總編輯，66歲的唐尼將轉任華郵公司副總裁。

猶太富商尤金·邁爾(Eugene Meyer)于1933年購入華郵，因無子而傳任女婿菲利普-葛蘭姆(Philip Graham)。葛蘭姆于1963年因躁郁癥舉槍自殺。葛蘭姆死后，其遺孀凱瑟琳獨力擔起大梁經營華郵，并在能干的總編輯班杰明·布萊德利(Benjamin C，Bradlee)的輔助下，使一向無足輕重的華郵成為美國最具影響力的大報之一。尤其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揭發美國總統尼克松違憲觸法的水門事件，奠定了華郵在美國新聞史上的地位。葛蘭姆夫人曾于1986年10月訪問臺北，蔣經國親口告訴她：臺灣將廢除戒嚴法。當時為他們擔任翻譯的即是馬英九。

葛蘭姆夫人退休后，其發行人和董事長職位傳給其子唐納德·葛蘭姆(Donald E，Graham)。2001年7月17日，87歲的葛蘭姆夫人于愛達荷州太陽谷跌傷致死。今年2月出任華郵發行人的凱瑟琳·韋摩斯是葛蘭姆夫人的外孫女。她的母親、《新聞周刊》(Newsweek)國際問題專欄作家拉莉·韋摩斯(Lally Weymouth)是唐納德·葛蘭姆的姊姊。也就是說，葛蘭姆家族控制華郵75年，現已傳至第四代的女性接班人。

42歲的凱瑟琳·韋摩斯畢業于哈佛大學，曾在牛津大學深造，獲史坦福大學法學院學位。她已和丈夫離婚，育有三個孩子。韋摩斯過去一直在法界服務，1996年始加入華郵公司法律組當律師。今年2月出任華郵發行人后，聰明、能干而又具強勢作風的韋摩斯即矢志在今年內完成兩件大事。第一件大事是“請求”已做了17年總編輯的唐尼退休，由她來主導編輯部高層人事；第二件大事就是整合華郵文字報紙編輯部與華郵電子報(網絡)編輯部。這兩個部門一直各自為政，又互不支持，因此常形成新聞內容重迭與資源浪費的弊病。

鮑偉杰不獲舊同事諒解

做事積極的韋摩斯上臺后即展開“尋才”工作，在報社內外物色新總編輯。她曾約晤了幾位重量級人物，其中包括前《華爾街日報》總編輯鮑偉杰、華郵副總編輯菲利普·班內特(Philip Bennett)、《紐約時報》副編輯約納桑·蘭德曼(Jonathan Landman)和《新聞周刊》總編輯強·米查姆。鮑偉杰的出線，大出華郵內部和文字媒體的意外。因他于2007年5月始擔任《華爾街日報》總編輯，七個月后，該報即被澳洲新聞媒體大王梅鐸(Rupert Murdoch)收購。今年4月，47歲的鮑偉杰眼看職位難保，自動請調為顧問，以方便梅鐸親信放手改組《華爾街日報》編輯部人事，他同時亦拿到數百萬美元“遣散費”。《華爾街日報》不少同事對鮑偉杰的做法頗不諒解。

被韋摩斯逼下臺的華郵總編輯唐尼，1964年即進入華郵當實習生，1991年出任總編輯。華郵是美國主流媒體中高層人事最穩定的一家大報。過去43年該報只有過兩位總編輯，一位是布萊德利，另一位即是唐尼。這兩位老總的作風完全不同。布萊德利英俊瀟灑，敢沖敢撞，愛出風頭，與報社女記者莎莉·昆恩相戀結婚。華郵在其任內發揮光芒，領袖群倫。唐尼作風低調，不喜社交，工作之余酷愛寫作，最近又出版小說，但維護華郵新聞質量絲毫不遜其前任。在其17年掌舵期間，華郵得了27項新聞界最高榮譽的普利策獎，今年即囊括六項，僅次于《紐約時報》2002年的七項。報道伊拉克戰爭新聞，華郵遠勝紐時。

韋摩斯以強勢而又半公開的方式逼退唐尼和物色新總編輯的做法，使美國新聞界為之側目不已。一位評論家表示，這種做法“太不像”葛蘭姆夫人了!風度優雅的葛蘭姆夫人以尊重部屬出名，絕不會讓高級幕僚下不了臺。此外，令華郵內部相當不悅的是，今年是美國總統大選年，選舉新聞競爭激烈，分秒必爭，編輯部此時此刻必須全力投入。然而新發行人卻急于逼迫老將下臺，干擾編輯人事，并請了一個對華府文化完全不熟的鮑偉杰掌舵，難怪華郵內部和新聞界對韋摩斯的急切做法大惑不解。

然而，從韋摩斯的立場而言，萬事莫如改革急。尤其是華郵和美國其它主流文字媒體已深陷嚴酷的寒冬時節，無論是發行、廣告或財務，皆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戰。七、八年前，華郵編輯部有900多人，現為700多人；日銷則從80萬份跌至目前的67萬份。今年第一季度的利潤為120萬美元，去年第一季度利潤是1490萬美元。華郵公司屬下除了華郵文字報與電子報之外，另擁有《新聞周刊》和卡普蘭(Kaplan)教育視聽公司。卡普蘭旗下有數家電視臺與無線電公司，今年第一季度利潤為3930萬美元。韋摩斯面對文字媒體的險惡環境，究竟要如何改革和提升華郵?除了“節流”之外，似乎沒有太多選擇。因整個大環境(美國經濟)太壞，而小環境(文字媒體)又受到網絡大興、讀者與廣告大量流失的沖擊。華郵處境欠佳，《紐約時報》亦時運不濟，虧損累累，目前該報最出風頭的是不斷有“蜘蛛人”去攀爬時報的59層新大樓。

《洛杉磯時報》形勢最險惡

在美國大報中，形勢最險惡的是《洛杉磯時報》。這份堪與紐時、華郵和《華爾街日報》媲美的大報，自錢德勒家族于2000年以64億美元(另加18億美元債務)售予芝加哥論壇報公司(Tribune Co.)以后，情況持續惡化。去年12月，作風霸道而又對新聞外行的大富商山姆·澤爾以82億美元買下論壇報公司，即開始對旗下十余份報紙進行裁員和減張的瘦身手段。首當其沖的即是《洛杉磯時報》。該報編輯部十年前有1300人，現為720人；總編輯走馬換將無數次，前總編輯狄恩·巴奎特因抵制公司大幅裁員計劃而被炒魷魚，《紐約時報》聘其為副總編輯兼華府分社主任。近十年來屢被強迫瘦身的《洛杉磯時報》新聞質量下降，士氣低落。該報駐外特派員人數銳減，報道重點偏重洛城地方新聞，圖片篇幅加大，其風格與從前判若二報。

《洛杉磯時報》的下場折射了美國文字媒體的蒼涼處境以及其它各大報所面臨的嚴峻態勢。報紙的經營似乎已變成一種掙扎的文化，難道全球文字媒體已聽到了隱隱作響的喪鐘嗎?

(責任編輯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