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來分不清東南西北,對方向的掌握程度無異于歐洲人拿中國的筷子。老公很無私地贈我美名——路癡。
一次,老公公司有聚餐,批準帶家屬前往。設宴地點在鴻圖軒,離我和老公的小愛巢數(shù)十公里,中途需轉三趟車。早上出門前,老公再三交待,先坐5路到中醫(yī)院站下;再倒17路,坐到世紀百貨,最后登上33路到信息學院下,往前步行約20米左右,即到。完畢,又十二分不放心地說,要不你還是坐出租車吧?我對他這種歧視行為表示強烈的憤慨和不滿,決心狠狠表現(xiàn)一回,讓他跌落眼珠,對本人刮目相看。
天不助我,我最終還是辜負了那番宏偉的立志。在世紀百貨站下車后,我慌不擇車地跳上反方向的33路,一路背道而馳。在終點站被司機喝令下車時,我還在迷糊——沒聽到報信息學院的站名啊,到底哪里出錯了?
鴻圖軒美味的飯菜我自然是沒吃到,老公為這事生了我三天零五個小時的氣。他語重心長地說,“你就是傳說中那塊糊不上墻的爛泥,我要是再相信你,就不是共產(chǎn)黨員!”我小聲嘟囔著,“你本來就不是?!毖垡娎瞎珒裳蹐A瞪,理虧的我沒敢再吱聲,可憐巴巴地瞅著他博取同情。
不久,我居住的江南名城面臨數(shù)百年來最大的狂風暴雨,頃刻之間整個城市已經(jīng)沐浴在水災里。打開電視機,現(xiàn)場報道的主持人聲音急促地播報著最新情況,鏡頭里到處人影晃動,夾雜著消防車、救護車的呼嘯聲。我再也坐不住了,拿著傘沖出了門,要給老公擋風遮雨去。一出門,我傻眼了,出租車個個滿載。我只好咬緊牙關擠上一輛人滿為患的公交車,殺向老公的公司。很不幸,我又坐錯了車;更不幸的是,人壓人的公交車陷在泥水坑里,再也沒爬出來。雨還在拼命下,眼見水越積越深,受驚的人們在車內(nèi)騷動,膽子大的沖了出去,誰知,一道閃電又把他們逼了回來。
我顫巍巍地掏出潮濕的手機,撥通老公的電話,卻回答不出在哪里。旁邊有人替我報了地點,我感動得簡直要痛哭流涕了。社會主義就是好,只幾分鐘,公安戰(zhàn)士就趕來了,對我們展開了營救行動。
就在混亂中,人群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老公在叫我的名字。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精瘦的漢子如一條濕漉漉的咸魚,站在齊腰深的水里,左右張望。我揮舞著手大喊大叫:“老公,我在這里!”老公不顧公安兄弟的勸阻,英勇地涉過埋伏著硬石碎碴的深水坑,天神一樣地靠近了我?!奥钒V!”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兩個字。
老公背著我“駛”向了安全地帶,又背著我一步步走回了家。風吹得我的破傘“嗚啦嗚啦”作響,全身滴著水。一路上,我摟著他的脖子死活不撒手。到家后,老公沉默了半天,我惶恐不已,生怕他處罰我。沒想到,他是在痛定思痛,旋即給我立了兩條家規(guī):一,以后生娃了,不準單獨帶他外出超過5里路的范圍;二、每天熟讀城市公交圖及各大路段示意圖??粗荒槆烂C,我點頭如搗蒜。
經(jīng)過老公的精心培養(yǎng),一段時間后,我已經(jīng)能毫不費勁兒地在地圖上指出城市里所有標志性地點的方位。那天,我得意地跟老公顯擺,看著他張成“O”形的大嘴,我嘿嘿了幾聲,拍拍他的肩膀說:“周末,咱倆上超市去,我給你帶路!”
半信半疑問,老公跟著我出門。超市離我們的小窩不到3公里,為了證明我是識途的“老馬”,我執(zhí)意要騎自行車去。拗不過我,老公騎上叮當亂響的破自行車,載著我橫沖直撞。一路無話,我們順利到達超市。
從超市回家的路上,我們來到一個十字路口。老公正要按照來時的路線往前騎,我猛然想起地圖上顯示這個路口往左轉也能到家,而且還不用繞彎路。于是我斷然大喝一聲,“停!往左轉!”老公連頭都沒回,習慣性地輕描淡寫:“路癡,好好在后座待著!”我怒了,拽住他不放,說:“你能背出地圖還是我能背出地圖?往左轉,絕對比往前走早到家?!笨粗覞M臉通紅,他只好按照我的指示往左轉。
沒想到,路越走越不對勁兒,騎了5分鐘,怎么路邊的建筑越來越陌生了?老公不住地問我到底對不對?要是不對的話現(xiàn)在往回走還來得及。我不耐煩地揮揮手,嫌他嘮叨。沒想到,10分鐘后,眼前只剩下一條小巷子。我指揮他接著走,說前面轉個彎就到了。天不助我!5分鐘后,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不是路,而是一扇工地的鐵門……
這一次,我的下場很凄涼。老公銷毀了我苦心研究幾個月的地圖,更為慘烈的是,他時常嘀嘀咕咕路癡這種基因會不會遺傳?要是再生個路癡的娃,可怎么是好啊……
(編任編輯 李 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