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煙相伴

一

玉走了。悄無聲息……

我瘋狂地點擊相識的或陌生的人的空間。我一遍一遍地翻閱別人的心情。我聽得見乳色的燈光劃傷頭發的聲音。我甚至還能看見穆斯林的圣所埋葬白色槐花，西元前的矛盾褪去苔綠，古樓蘭的骷髏搖手致意。

好想吞噬支離破碎的心，安靜等待懸崖尖上妹妹的呼喚！

淚干，干得很徹底。

顫顫地點燃一根煙，伴隨著裊裊升起的煙霧，是一句漸漸逝去的誓言和一個行將褪色而變的蒼老的記憶。

玉，你知道嗎？今天我打了一個躲在廁所里吸煙的學生，手心還很疼。

今年的圣誕我收到很多學生送我的禮物。

上午上課時踉蹌了一下，好險。

……

這些你都不愛聽。我只能努力追尋你的影子，殘留的竟是你那句“選擇我還是你的粉筆”的絕言，可我，我真的喜歡孩子們天真的笑顏。

二

那以后，我學會了抽煙，學著慢慢去淡忘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曾經的故事日漸模糊，搖曳繽紛的夢趨于虛無，澎湃于心的凌云壯志隨風飄散。我是如此的懷疑當初的選擇，三尺講臺竟單單容不下一顆心靈的種子。

葡萄牙詩人佩索阿的句子：“生命就像一支淡而無味的香煙／除了把它抽完／我一事無成?！?/p>

我深有感觸，或許因為這句話我愛上了抽煙。常常我會脫口而出：咱抽煙的人，比得非典還受排擠。幸好，辦公室里還有曾兄陪我共患難。

上課前一支煙，下課后一支煙，似乎成了學校里煙民的生活工作規律。工作、煙，在日子里頭竟融合得天衣無縫。兩點一線的日子使得不再年少的我們不開口就“生命”怎么怎么了，卻使得我不得不去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定位。

“老師你抽煙的姿勢帥呆了。”調皮的學生如是說。我卻不當假，回家后叼著煙對著鏡子窺視許久。

“老師，我的繳內宿費的單據丟了?！笨藜t了眼的學生不知所措。

沒法，花了一個多小時從一千多張存根中找出單據，復印好交給內宿老師。

“老師，下學期你還教我們嗎？可得再當我們的班主任??！”聽了像吃了蜜般甜入心田。

早讀時，倘佯于教室外走廊上聆聽學生此起彼伏的稚嫩而明朗的讀書聲，內心涌出無限歡喜和滿足。昔日蠢蠢欲動的孩子，已經懂得用自己的聲音去演繹生活，悲喜快慢，抑揚頓挫，似一曲撫去歲月疲憊泛起心潮漣漪的符笛。我也總能從蠢動的人群中認出虎頭虎腦的我的學生，更癡心于小手在空中向你招揚。那都是我的學生呵，幾度楓葉花紅，目送化繭成蝶，而我的學生也該振翅高飛了。明年，明年又會有一個個小精靈住進我的心房，我會把他們當作最親近的人，傷心的，快樂的，我都愿意和他們分享。我會在他們身上尋求慰藉，會枕著這滿心的幸福入眠。

黑燈枯火的夢里，靜靜流淌一曲遙遠的絕響，悠悠燃起一根永遠的煙，不難發現，其實夢很容易滿足，它只需要一個笑臉、一雙渴求的眼睛、一支永遠也寫不完的紅筆，筆的那頭牽著心的圣潔。

于是，抽煙不再有癮，更多的是對生命的釋然和價值的衡量。

三

“想一想鄰居女兒聽聽收音機／看一看我的理想還埋在土里。”

伴隨著耳機里那一頓一頓的老歌聲，是一個即將破土而出的種子。

抑或，年老翹首回顧時，可以對著自己的腳印說：“當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說我一無所有／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p>

（本文獲初中組一等獎）

（作者單位：廣東惠來縣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