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個勤勞能干的女人,上至廳堂,下至廚房,將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可是母親是個直性子,脾氣十分暴躁。我脾氣也不好,從小到大,我和母親總是硝煙不斷。
12歲,我處在叛逆的青春期。那次和一個女同學吵嘴,最后急了,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了她一拳,結果打得她鼻子出血。事后我嚇壞了,老師把我揪到家,母親陪著笑臉聽完了訓斥。老師剛走,母親就罰我跪下。她先是罵,母親嗓門大,她罵我一句往往整棟樓都能聽見。“你個小兔崽子,長大了啊?翅膀硬了啊?敢在學校里打人,被老師揪回家,你知不知道羞恥啊?不說話了嗎?啞巴了啊?……”我跪在地上,也不哭,只是擔心樓上樓下的鄰居有沒有聽到,以前被母親罵過后,總感覺鄰居都拿一種異樣的眼光看我。
母親看我不吱聲,便從廚房抽出雞毛撣開始打我,母親打得很狠,我哭叫著求饒,眼淚、鼻涕在臉上涂成一團。母親邊打邊訓:“我看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打人。你倒說說你憑什么打別人?”我止住哭聲,抽抽搭搭地說:“誰,誰叫她說……說我沒父親管,沒家教。”母親猛地止住手,愣了半晌,繼而重又揮動起雞毛撣子,這一次,打得更狠。母親哭著說:“那也不能動手打人,你這樣就更像是沒人管沒家教的野孩子!走,給我跪門外去!”我傻了,我的母親,她怎么可以說我沒父親管,沒家教。
我脾氣倔,站起來抹掉眼淚,打開門沖到了樓下。母親追下來說:“你走!有本事就別回來。”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在臉上恣意橫流。我躲在公園的灌木叢里哭了一夜。第二天,焦急的哥哥在公園找到我,硬是把我拖回了家。母親望著我不說話,一臉的疲倦。我將自己關在房里,緘口不言。晚上,我悄悄地打開房門去上廁所,卻發現母親呆在廁所里對著鏡子拔頭發。我準備掉頭回房,卻猛然瞥見母親手上已抓著好些白頭發。
回到臥室,關門的一瞬間,眼淚止不住地涌出。這扇門,曾經多少次阻隔了我和母親的溝通。伴隨著“砰”的一陣關門聲,淚流滿面的我站在里頭,欲言又止的母親杵在外頭。
母親來敲門,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她將粥放在床頭柜上,習慣性地摘下圍裙拍拍褲子然后側坐在我那柔軟的小床上。母親用冰涼的手摸了摸我哭腫的雙眼說:“昨晚是媽媽不對,話說重了些,可你也應該反省,以后不能動輒出手打人啊。”見我不說話,母親嘆了口氣。“你把粥喝了早些睡吧,明早我喊你起床上學。”母親再無言,退出了房。我關了燈,端起白粥坐在陽臺上,天上的星星好美。想起母親12年前,經歷過一次苦難將我帶到這五彩繽紛的世界。
由于父親常在外花天酒地,夜不歸宿,加上母親工作上的諸多不順。30多歲的母親變得柔弱,變得愛哭,難免會拿我出氣,而我卻也總是兇神惡煞的樣子。在外十分堅強的母親,在我面前卻是那么不堪一擊,她會流露疲倦的神情,會有黑眼圈或是淚水漣漣的紅腫眼。
在與母親無數次的“交鋒”中,這一次是母親惟一向我服軟的一次。我贏了,卻贏得那么傷人,那么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