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無痕

杯中的水是光輝的，海中的水卻是黑的。小道理可以用文字來說清楚；但大道理卻只有沉默。

——題 記

班車徐徐開動的時候，母親的話仍在我腦?；厥帲骸坝貌恢鵂繏旒依铮阋龊玫氖亲约旱墓ぷ鳌蹦赣H說話時的語調很平淡，這種細聲細氣的叮嚀我們早已聽了不知多少回，卻依然覺得很受用。只是這一次我明顯感到一種淡淡的憂傷在心頭縈繞。

母親布滿滄桑的皺紋、斑白的發絲、日漸老邁的身軀……我想，所有這些也不會構成母親的牽掛。當一個人早已把自身置之度外，她還有什么可以顧慮的呢？當一個母親牽腸掛肚的都是自己的兒女，那種舐犢情深的女性光輝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班車越駛越遠，關于往事的回憶卻不斷涌現，點點滴滴，掛滿心頭。

岡察洛夫說：當你回想到過去幸福的生動情景時，回憶是一首偉大的詩，但當觸及到結了痂的創口時，它卻是劇烈的痛苦。

母親是幸福的，周圍的人都這樣說。

鄉人們的觀點認為：一個子女們都“洗腳上田”吃起了“公家飯”的家庭當得起“幸福”二字。于是村人們說起我們家時總是一臉的羨慕，而我的母親只是淡淡地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是的，除了母親，他們是難以理解的。

“幸福最實際的方面，就是知足常樂地安度日常生活，也就是說頭腦清醒，不干蠢事?！比绻催@種說法，我們無可否認，我們稱得上幸福。

難得的周末，兒女們短暫的小聚，我們都會看到母親綻放出的笑容，一如母鳥看到“回巢”的雛兒們。一桌簡單的飯菜，盛滿的是母親的情深款款；兩句簡單的問候，沾滿的是母親的情意綿綿；工作的勞累，人情的冷暖，喋喋不休的話題，母親都是最忠實的聽眾和難得的評論員……鄉人們說的大約是這種幸福吧！是的，當人們聽慣了東家的磕磕碰碰，西家為芝麻綠豆小事“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這家為生計輾轉奔波，那家富得流油，鈔票不斷，兒女卻終年難得一見，我們這種雖平平淡淡，卻怡然自樂，難免讓人津津樂道。

坐在遠去的班車上，母親的身影卻漸漸清晰，她如霜的白發在我腦海中搖曳。是的，歲月的風沙，生活的折磨，母親日漸老了，而那些鮮為人知的辛酸往事這時也歷歷在目。

山花爛漫的時節，滿山的姹紫嫣紅，眾芳搖曳，的確是美不勝收，目不暇接；楊柳依依，柳絮飄飛，殘陽如血景致，的確是如詩如畫，賞心悅目。如果放到現在必會是旅游愛好者的尋芳勝地，這種景致我們絕不會是見慣不怪，更不會愚蠢到“身在福中不知福”，當生活的重擔壓得你透不過氣時，只能興起一種“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的感慨。因此，即使多美妙的景致，只會伴隨著童年的辛酸待記憶去品味。

記憶中的母親總是有條不紊地安排家人的生活，今天該耕哪畝田，明天該耘哪畝地，總被她安排得妥妥帖帖。于是當大人們早出晚歸時，年幼的我們也很快學會怎樣去處理各種家務事?！案F人的孩子早當家”，今天一些泡在甜水中長大的獨生子女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寄生蟲般的生活方式，真是讓人難以想象。假如沒有父母先輩這些靠山，他們怎樣生存？而他們的長輩們這種教育方式是否顯得過分溺愛了呢？我不愿再想下去了，因為回憶的傷口正在隱隱作痛。

到了我們準備讀書入學的年齡，落在家里的擔子更重了。要知道僅靠這“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耕作，要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已是舉步維艱。因而，繁重的勞作，不斷增加的各項費用，把父母壓得喘不過氣來。為了生活，更為了兒女們的成長，母親豁出去了——她花了很大工夫終于學會了騎自行車，又靠著借來的一些本錢干起了小本生意。這在當時是需要多么大的決心和勇氣。此后我們見到的都是忙碌的身影櫛風沐雨，而每天回家不管怎樣的勞累，母親總要檢查我們的功課，那種細心與認真和學校里一絲不茍的老師批改作業時沒什么兩樣。而我們兄妹三人附加給她的只有一年年繁重的學習費用。每每論及此，她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仿佛歲月的磨難并沒有給她留下一點印象和痕跡。

我知道在她那里貯存著的是這樣一種又濃又淡的關愛——一個母親對兒女們誠摯的愛！

我也知道，這種愛真的難以用言語來描述，即使是長篇累牘地敘說，也難以表白我們對她的感激之情。

泰戈爾不是說過嗎——杯中的水是光輝的，海中的水卻是黑色的。小道理可以用文字來說清楚；大道理卻只有沉默。

是的，深沉的母愛怎能用單調的言語來表達，而深沉的感恩之情更不是用言語就能體現的。真正的愛，我想應當是“潤物細無聲”！

點 評

歲月是一首歌，當母親一縷縷皺紋、一絲絲白發漸漸顯現、清晰起來時，即使平日不曾回首的平淡生活也可以慢慢變得津津有味的，不曾琢磨的叮嚀也讓人體味到又濃又淡的關愛，這就是深沉、無私的母愛。作者正是用輕輕點點的家長里短敘寫了母愛的偉大。

文章選材較好，作者善于從小題材中發現大主題，通過回憶、對比、引用等諸多形式串起生活中的片斷，將母親的辛勞與付出一一展現，不去寫那些“大事”，而是把一件件“小事”放到特定的環境里去寫，用平凡烘托偉大，使“小事”很有感染力。正如文章結尾落筆之句——真正的愛，應當是“潤物細無聲”！與“大愛無痕”的主題遙相呼應。

從寫作風格來說，本文語言并不華麗，追求的是一種樸素的美，但那發自心靈深處的文字，構成了母愛的旋律，字里行間流露出作者的真情實感，使人在平實的情感中獲得一份感動和思考。

（李憲玲）

點評教師簡介

李憲玲，華中師范大學教師、學生思想政治輔導員、思政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