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證你，大義大愛

一次事故奪去了愛爾蘭男子鮑伯·麥克尼科爾的雙眼。為了讓鮑伯復明，一家人四處奔走，只有小兒子羅伯特憂心忡忡。原來，父親的失明和一樁重要的盜竊案有關，而羅伯特也被牽涉其中。

此時，一種全新的復明術——以牙齒制造“人造眼”的方法問世，它有可能讓鮑伯復明，但需要大筆的資金以及直系年輕親屬羅伯特自愿捐出的一顆牙。該不該讓父親重見光明，羅伯特陷入了極度矛盾中……

意外爆炸，失明的眼睛埋藏了一個秘密

2005年11月的一個清晨，一聲巨大的轟響打破了愛爾蘭多尼戈爾郡一個名為克拉斯特的小鎮的寧靜，緊接著，傳出了一個男子凄慘的叫喊聲。原來，是小鎮南端的鮑伯家發生了爆炸，而鮑伯本人也在爆炸中身受重傷。

緊急送往醫院救治后，鮑伯挽回了生命，卻失去了雙眼。得知這個結果，一直守在手術室外面的露西婭難過得哭了起來，因為她知道丈夫是個非常要強的人，她無法想像，他將來的生活該如何繼續。

和鮑伯的家人一樣絕望的，還有鎮警察局的探長菲爾德。就在一個多月前，鮑伯成為了鎮上一宗盜竊案的主要目擊證人，菲爾德根據鮑伯所提供的線索，通過一個多月的細心調查，已經初步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并和鮑伯約好，兩天后去警察局做現場指證。現在，鮑伯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也就意味著這個案子會因為證據不足而成為懸案。

事故發生后，警方很快查明了爆炸原因。原來，從事廢品回收生意的鮑伯早上一起來就像往常那樣處理回收到的廢品。當天的工作就是將一些鋁廢品燒熔，卻不料，在燒熔的過程中，液態鋁突然發生了爆炸，導致了這場噩夢。

現年57歲的鮑伯從小就生活在克拉斯特鎮。受父親的影響，他是個性格剛烈、頗具正義感的人。22歲那年和露西婭結婚后，生育了女兒卡西和兒子羅伯特。

在家里，鮑伯一直是個嚴父，他一直相信，只有嚴格的教育才能培養出優秀的兒女。然而，事與愿違，由于他的專制和嚴厲，卡西和羅伯特一直對父親充滿敵意，特別是羅伯特，為了擺脫父親的控制，一到18歲就自己搬出去住，常常和鎮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然而，在這次事故之后，回到家的卡西和羅伯特卻發現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父親。失明后的父親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高高在上，相反，他在家里常常會因為自己“犯下的錯”而顯得內疚自卑。有一次，露西婭去超市買東西，聽到羅伯特回家的聲音后，鮑伯想給兒子倒杯水，卻笨手笨腳地打碎了杯子。那時，父親顯得是那么地失落，他嘴里還在喃喃自語著：“我真沒用，連杯水都倒不好。”看到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的父親再也沒有以前的意氣風發，羅伯特心頭不由地一顫。

晚上，鮑伯睡著后，露西婭集合卡西和羅伯特開了一個家庭會議，她希望將家里的全部積蓄用來幫助丈夫治療眼疾，讓鮑伯重見光明。對于母親的這個決定，卡西表示接受，可羅伯特卻沉默了。事實上，只有羅伯特最清楚，父親的這場意外，正是他一手造成的，因為父親的眼睛里隱藏著一個重要的秘密，父親一旦復明，則意味著他的身份即將暴露。

不明真相的露西婭見兒子沉默不語，非常著急，追問道：“羅伯特，難道你不同意嗎?”羅伯特為了掩飾心中的慌張，脫口答道：“你決定了就行了，為什么要問我們的意見?”露西婭生氣地回答道：“因為你父親為了你們將來的生活，將家里的大部分存款都以托管基金的形式留給了你們，如果想要把這筆錢取出來，必須要得到我們一家人的同意。”“什么?”羅伯特愣住了，他沒想到，一直對他們那么嚴厲的父親，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悄悄地愛著他們。

該不該把錢拿出來替父親治療眼睛呢?羅伯特的心緒一下子亂了，一方面，他心底對父親的愛因為母親的話開始復蘇，另一方面，他又非常害怕父親眼睛里隱藏的那個秘密公之于世。

進退兩難，尷尬父子情

羅伯特心里所擔心的那個秘密，也正是菲爾德探長所一度懷疑的，其實，鮑伯的這次意外事故，正是緣于他即將去警察局指證的那起盜竊案。

早在讀中學時，羅伯特就因為對父親嚴格教育的叛逆心理而無心向學，14歲那年，他在朋友的生日派對上和一個叫簡妮的女孩認識。盡管簡妮只比羅伯特大一歲，但單親家庭的她看起來比同齡的女孩都要成熟得多，很快就把不諳世事的羅伯特迷惑得昏頭轉向。為了討簡妮歡心，沒有經濟來源的他常常想方設法弄錢討好女友。

2003年，已滿18歲的羅伯特在簡妮的慫恿下，搬出了家，并在鎮上的超市應聘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由于羅伯特收入不高，很難滿足簡妮的需求，漸漸地，簡妮開始對羅伯特不滿，甚至坦然對他說，如果他再賺不到足夠多的錢，就會和他分手。

就在這時，羅伯特的一個朋友介紹給他一個賺錢的機會，希望他能做內應配合一個盜竊團伙到超市去盜竊電腦芯片。事成后，將付給羅伯特不菲的報酬。為了賺到足夠的錢挽留住女友，羅伯特最終同意了。2005年8月17日深夜十一點多鐘，三個同伙如約而至，他們通過羅伯特打開的后門輕易進入超市的倉庫，并開始熟練地從電腦成品中下取芯片。僅僅半個小時，他們就將倉庫里價值二十萬美元的芯片一盜而空。

由于手法利落，再加上羅伯特擾亂視聽布置的案件現場，警局的菲爾德探長雖然絞盡腦汁，也沒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線索。然而，就在保險公司已經準備向超市進行賠付的時候，鮑伯突然向警方提供了一個有利的線索，說他當晚曾經到過超市的倉庫拖走當日回收的廢品，在離開的路上他看到了三個裝束奇怪的人，并看清了其中一名男性的臉，他懷疑這些人就是罪犯。

11月2日，羅伯特回家去拿自己的衣物時，無意中聽母親說起了父親去警局報案的事。羅伯特嚇了一跳，他怎么也沒想到，父親竟會是這場盜竊案的目擊證人，要知道，如果將那三個盜竊犯一舉抓獲的話，自己這個監守自盜的同伙身份肯定也會曝光。

嚇得慌了神的羅伯特只得假裝好意勸說父親不要去警局作證，說他這樣做很可能會得罪犯罪分子，到時候會遭到報復。但鮑伯卻堅持要將這些壞人繩之以法，還厲聲指責羅伯特是個沒有原則的人。羅伯特有些心虛地說：“要是你那天看到的人是我，你也要這樣堅守原則嗎?”鮑伯聽后堅決地說：“那我就更要說了，否則就是害了你。”

見父親如此堅決，羅伯特的心里非常絕望，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讓大家知道他竟然是個監守自盜的小偷，自己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去見人，而且簡妮也肯定會因此離自己而去。恐怖和害怕，讓羅伯特最終做出了一件失去理智的事。他偷偷地溜進了父親的工作室，將他那個原本就破爛不堪的防護眼罩摔破，他知道，以父親大意的個性，沒有眼罩也會繼續工作。隨后，他在父親次日即將燒熔的廢品鋁里加入了少量純鋁粉，一旦鋁純度提升，高溫下的鋁溶液將會發生爆炸。而到時即使警方來進行調查，這個也不會成為疑點，因為廢品的純度本來就是不固定的。最后，這場爆炸果然解決了所有的麻煩，父親的眼睛瞎了。

但讓羅伯特沒想到的是，自己從小就討厭的父親，其實一直那樣深愛著自己。母親告訴羅伯特和卡西，自從羅伯特從家里搬出去以后，鮑伯看到兒子過得不好，心里非常擔心，但他又怕自己現在把錢給兒子，反而會助長他的墮落。思前想后，他決定為一雙兒女成立一個基金，保證他們以后的生活，為了防止這筆錢被揮霍，鮑伯限制基金的使用需要得到一家人的全體簽名。

這個意外的真相，讓羅伯特對父親的怨恨一掃而空，接踵而來的是對父親的無限內疚和愧意。最終，他思前想后，還是同意了母親的要求，他安慰自己說父親的眼睛不一定會治好，再說自己如果太堅持了也會引人懷疑。

于是，在此后幾年的時間里，鮑伯隨著家人在愛爾蘭遍尋名醫，治療眼疾，但遺憾的是，幾乎所有的醫生都告訴他，他的眼睛已經不可能再恢復了。而在這段陪著父親治病的日子里，羅伯特的生活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簡妮早已移情別戀，羅伯特在母親的要求下也搬回了家。

各懷心事的鮑伯和羅伯特這對父子彼此的態度都有了很大的改變，鮑伯開始試著理解兒子，不再以自己的想法強求羅伯特，而羅伯特對父親的教誨也試著虛心接受，兩人相處得越來越融洽。2007年3月的一天，鮑伯無意中在一個電視節目里得知英國布賴頓市蘇塞克斯眼科醫院能夠為失明患者實施一種奇跡般的“骨齒人工角膜移植術”——這是一種用一顆牙齒造出“人造眼”、幫患者重獲光明的前沿性手術，這種“人造眼”技術最早于上世紀60年代起源于意大利。它牽涉到用病人的牙齒和牙齒周圍的骨骼做支撐造出一個“人造角膜”。

得知這個消息后，鮑伯欣喜若狂，他決定去英國試一試。4月初，在羅伯特的陪同下，鮑伯來到了醫院，醫生檢查后表示可以對鮑伯實施這個手術，但遺憾的是，鮑伯本人年齡偏大，他的牙不適合做這個移植手術，考慮到兼容性的問題，最好是由鮑伯的直系親屬捐一顆合適的牙齒才能手術。而羅伯特的姐姐卡西已是滿口蛀牙，只能由羅伯特來捐牙。醫生自信地向羅伯特表示，他的牙非常適合移植給鮑伯，手術的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這么高的成功率反而讓羅伯特猶豫了，他忐忑地意識到，這次，父親也許真的要復明了。當然，羅伯特還有最后的選擇機會，那就是他可以拒絕捐牙，這樣手術就無法完成。可當羅伯特回到病房，看到父親得知自己能見到光明時的欣喜表情時，他就無法拒絕捐牙了，在這短短幾年的時間里，他對父親的愛早已無盡蔓延。

指證你，大義之中有大愛

2007年6月，鮑伯和羅伯特同時進入布賴頓市蘇塞克斯眼科醫院接受治療。負責該項手術的專家克里斯多弗先從羅伯特嘴中取出了一枚牙齒，然后在它上面鑿出一個洞，并將一個“人造晶狀體”放進了牙洞里。晶狀體是眼球中一種透明的雙面凸體，它可使穿過瞳孔進入眼球的光線聚集到視網膜上形成圖像。這種手術非常復雜，克里斯多弗用了近十個小時才完成。緊接著，醫生又通過一系列手術將“人造眼”植入了鮑伯的右眼窩中，這次手術用了五個小時。

手術完成后，是長時間的物理治療，由于眼體對于這個新植入的異體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接納和適應，因此，即使手術完成了，鮑伯的眼睛依然看不清任何東西。

此后每天早上，看著剛剛起床的父親，羅伯特的心情都非常地復雜，一方面，他也希望父親能早點康復，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聽到父親告訴他，自己已經能看清東西了，因為這樣也就意味著，他即將結束現在的這種生活狀態，進牢獄了。

12月21日，最讓羅伯特擔心又期待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鮑伯一起床就欣喜地對著他大喊：“嗨，親愛的，我能看到窗前的陽光了!”父親的眼睛真的復明了，這一切像是在夢中，羅伯特緊緊地抱著激動的父親，自己也已是淚流滿面，他知道，他和父親之間這種美好的關系終于要結束了，畢竟，沒有哪個父親能夠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個賊的事實。

但羅伯特覺得，這件事還是趁父親去警局指認之前自己親口告訴他比較好，這樣讓父親有點心理準備，他受到的打擊也許會更小一點。想到這里，羅伯特鼓起勇氣走進了父親的房間，用極其低沉的語調講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說這些話的時候，羅伯特甚至都不敢抬頭，但他仍能從父親沉重的呼吸里感覺到他的憤怒。“對不起!”羅伯特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那時的我太不懂事，如果我能早點聽您的話，就不會走錯路了，可惜，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孩子!”出乎羅伯特的意料，父親并沒有像他所想的那樣對他怒吼，而是輕輕地撫著他的頭，語重心長地說：“你猜對了，我確實還是決定要去警局指證，但我這樣做并不僅僅是為了我的原則，而是為了幫助你，因為你已經長大了，已經有了無法逃避的良知，我可以什么都不說，但你的內疚、后悔和害怕，卻會讓你受到比坐牢更痛苦的折磨。去自首吧，孩子，這對你來說才真正意味著罪孽的解脫。”

父親的話讓羅伯特沉默了，確實，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恐懼和后悔中，如果當初他不是和父親鬧別扭離家生活，不是不聽父親的話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也就不會走錯路，甚至害得父親失去了雙眼。也許只有將心里的包袱放下來，以后才能真正地抬頭做人。

2008年1月3日，羅伯特牽著鮑伯的手一同走進了警局，鮑伯是來指認盜竊案的罪犯的，而羅伯特則是來自首的。走進警局的那一刻，鮑伯緊緊地抓住了兒子的手，說：“我相信，復明的眼睛帶給我的光明和帶給你的光明是一樣的，不管法庭最終會怎么判，我會一直在家里等著你，我勇敢的兒子!”

(責編/俞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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