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法國《國防和國家安全白皮書》

題記：2008年6月17日，法國總統薩科奇公布了經過10個月構思的新版《國防和國家安全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這本14年以來首次制定的國防白皮書，是在法國面臨眾多傳統和非傳統威脅及挑戰的形勢下制定的，它以確定法國新的戰略優先行動、首次聯合處理國防和安全問題、裁減軍隊編制和加強情報部門等，勾勒出法國未來國家安全新戰略的輪廓，引起國際輿論的廣泛關注。

新版白皮書對法國未來15年軍事發展作出了明確規劃，確立了“預知”、“威懾”、“保護”、“干預”和“預防”等防務與安全重點，并著重強調法國有意重返北約軍事一體化機構，凸顯了法國軍事變革的一系列“新概念”。

新概念一：重新界定國家安全戰略環境

在對世界形勢的判斷上，白皮書認為，1994~2008年，全球戰略形勢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冷戰后的“單極世界”已經結束，“超級大國”已經過時，未來世界將是“相對大國時代”的“多極世界”。在新的世界形勢下，“法國與敵國發生大規模軍事沖突”的可能性已不復存在，法國防范的重點不再是核擴散的危險。與以往相比，全球化進程深刻改變了世界，當今世界變得“更不穩定和更加難以預測”，法國國家安全與國內安全正面臨著冷戰結束17年來眾多新的威脅和挑戰。

為此，白皮書強調，法國國防戰略要更加“內斂”。法國政府要建設“與法蘭西雄心相稱”、足以保衛法國和全體法國人安全的“21世紀國防”。專家認為，這次的國防改革意味著法國將國土安全上升到國防戰略的高度，以應對日益嚴重的恐怖襲擊、黑客攻擊和可能發生的國家災難。這是幾個世紀以來法國第一次沒有把國防政策建立在對歐洲重大軍事沖突的假設基礎上，第一次同時應對國防和國土安全問題，這是相當具有革命性的。對此，法國國際和戰略研究所副所長莫爾尼說：“這是從外部安全向內部安全的重大轉變，從某種意義上，法國給外界制造一種印象，即對別國的企圖心更加收斂同時向保護本土回歸。”

新概念二：及時更新傳統核威懾觀

法國為了顯示核力量的獨立性，強調建立獨立的戰略核力量，建立起了由陸基導彈、潛艇導彈、飛機攜帶的核導彈所組成的“三位一體”的獨立核力量。此次新版白皮書重申法國繼續堅持這一維護國家安全的基本原則，因為這是確保法國作為一個核大國在國際舞臺上發揮重要影響的條件。此次白皮書強調，在堅持核威懾原則的同時，法國也將積極參與核裁軍以及防止核擴散的各項國際行動。作為軍事戰略重大變革的第一步，法國更新了核威懾觀。薩科齊總統提出了兩個新的核觀念：一是合理足夠觀念。在滿足戰略需求的前提下，盡可能減少核武器儲備，提出將法國空基武器削減1/3；二是“核警告”觀念。在核威懾的基礎上實施“核警告”，使核武器更具實戰意義。

眾所周知，法國具有獨立研制核武器和常規武器（除反導武器）的能力。就國防科研和軍工生產總的規模、能力和水平而言，法國雖遠不如美國，但在北約的歐洲國家中處于領先地位。法國是除美國、俄羅斯外，惟一擁有彈道導彈核潛艇、陸基戰略導彈和戰略轟炸機“三位一體”核力量的國家，其兵器科研生產能力位居世界先進行列。近年來，法國加大了遠程精確打擊武器、主戰兵器、電子信息裝備等武器裝備的研制和采購力度，并積極與北約國家合作，共同研究開發新式武器。

從目前全球的反恐形勢及“先發制人”戰略的發展趨勢看，今后任何級別的核裁軍都不會對法國的?；鶓鹇院肆α堪l展產生實質性影響，法國將繼續完善與發展具有本國特色的先進彈道導彈核潛艇、換裝新型潛射彈道導彈。在?；α拷ㄔO上繼續遵循“足量”和“有效”的原則。所謂足量，就是不在數量上與美、俄爭高低，而是在國力、財力所能支撐的基礎上最大限度地滿足國家安全需要；所謂有效，就是核潛艇及其運載的潛射彈道導彈必須要質量精良、技術先進，要有很高的生存能力、突防能力和命中精度。

新概念三：強調施行“精兵強武”政策

法國雖然在確保國家安全方面雄心勃勃，但是國家實力卻要求政府量力而行。因此，白皮書提出了“總額不變、重點突出”的原則，即壓縮傳統軍費開支、優先保障涉及國家戰略安全的軍備費用。壓縮開支包括：一是縮小軍隊編制。法國將在6~7年內將國防力量在目前32萬多人的基礎上減少5.4萬人，主要為后勤支持部門，以增強部隊的機動能力和快速部署能力，三軍總裁員幅度超過1/6。按照軍隊改革計劃，戰備部隊的目標規模將從目前的5萬人降至3萬人；二是關閉部分軍事基地與軍事設施。國防部長埃爾韋#8226;莫蘭在7月份宣布關閉近50處軍事基地、駐地和國防設施。法國駐非洲的4個永久軍事基地也將有幾個被關閉。同時，軍費開支使用重點也作出調整，耗資巨大的第二艘航空母艦計劃已經推遲，法國將削減1/3的空降部隊、導彈和飛機的數量，法國的核彈頭將不超過300枚，核武器將保持滿足戰略需要的水平。

白皮書指出，法國從2009年至2020年將在國防上投入3770億歐元，通過裁軍節省下來的經費將主要用于改善或更換老化的軍事裝備。這方面的軍費投入將從現在的每年155億歐元上調到每年180億歐元。

未來法國軍隊規模是：陸軍為8.8萬人（其中3萬人將擁有在6個月內快速部署到遠方戰場的能力），裝備650輛新裝甲戰車；海軍為裝備1～2艘航空母艦、18艘大型驅逐艦及快速護衛艦、6艘核動力攻擊型核潛艇及4艘導彈核潛艇的特混艦隊；空軍將擁有包括改進型“狂風”和“幻影”2000戰機的300架戰機的機群。

新概念四：重新返回“北約軍事一體化機構”

法國是北約組織的創始國之一。法國自1966年7月退出“北約軍事一體化機構”后，雖然不斷參與北約的防務決策，參加北約的戰爭行動，卻刻意拉開與美國的距離，凸顯自身在防務與軍事上的獨立性和自主性。在當時東西方對峙的狀況下，戴高樂總統的這一決定無疑給法國提供了廣闊的外交空間，從而維護了國家的戰略利益。面對冷戰結束后歐盟自主防務與北約集體防務嚴重對立的局面，薩科奇就任法國總統后迅即拉近了與美國的關系，并積極促成歐盟與北約的防務統一，法國全面回歸北約逐漸提上議事日程?，F在，全面重返北約已經被作為一項國家安全戰略步驟而確認。

法國重返北約，一是源自法國自身急于求變的軍事力量轉型需要。近年來，法國軍隊在參與北約聯合軍事行動中，逐步認識到法軍的弱點以及與美軍的差距，迫使法國“解放自己”，便于在一個軍事體系內完成所有法國軍事力量發展強化所需的任何要素，由此開始積極推行國內軍事轉型工作。到目前為止，法國已基本具備了在歐洲以外地區獨立遂行作戰任務的能力。二是源自法國核戰略面臨來自美國的挑戰。法國采取夠用的、保護歐洲的核政策，旨在謀求用“歐洲化”的核威懾取代美國的核保護傘，希望歐盟成員國不要謀求自己的核力量建設，從而把更多的資金用于歐盟快速反應力量的建設，實現歐洲共同安全與防務政策。但實際上，作為對法國發展核武器的懲罰，美、英曾對法國實行過技術封鎖，一定程度上造成法國在核技術方面落后于美、英等國。這使得法國希望與美國共同分享核武器方面的相關技術。而這種技術共享，也只有當法國進入北約體系后才會有可能成為現實。三是源自法國急于增加在北約軍事事務中的“主導權”。作為北約軍事體系的邊緣國，法國一直游離其外，即便是在歐盟框架內參與聯合軍事行動，卻因其所謂的“獨立”而對北約的軍事計劃沒有發言權，使法國在北約內部喪失了主導權。而按照正式進入北約后的“規矩”，法國就可以參與北約司令部和防御計劃委員會，以便在今后的北約統一行動中行使發言權。

因此，法國重返北約，不僅可以彰顯法國在國際防務中的存在，確定自身在歐盟防務中的主導地位，而且可以使北約更加歐洲化，實現薩科奇前不久提出的建立“歐洲艦隊”的主張，確立歐盟自己的、有別于北約的防務政策。不過，法國在決定全面回歸北約的同時還將堅持其獨立性，國防白皮書為此提出“重返北約三原則”──法國嚴格保持核威懾力量的“徹底獨立”；法國保留參加北約軍事行動的決策自主權；法國不會在和平時期將任何部隊交予北約指揮。這些都為法國保持自身的獨立自主留足了余地。

新概念五：特別重視情報收集工作

尤為引人注目的是，根據白皮書提出的軍費分配比例，情報收集得到了很高的重視，包括間諜衛星在內的航天投入幾乎翻倍，達到7億歐元。在無人駕駛偵察機等設備上的投入力度也有所加大。白皮書同時認為，法國缺少對亞洲戰略發展進行評估的手段，并建議加強在這一地區的情報收集工作?！傲私馀c預知”將是未來15年內法國國防與安全戰略的工作重點之一，“全方位”的情報工作將為政治決策者們提供預計和判斷國家安全形勢的重要依據，也有利于保持法國國家安全戰略相對獨立。這主要表現為：一是總統親抓情報部門。白皮書說，法國政府將在國防與安全領域進一步加強情報工作，設立由總統領導的國家情報委員會，直接領導國內外情報工作。建議在情報領域建立統一、長期的機制，由總統領導的國家情報委員會負責制訂情報工作的方向、目標和裁決，同時任命情報協調官員直接負責情報機關與總統之間的聯系，協調各機構工作。在技術方面則強調增加偵察衛星系統投入，以確保外空情報的掌控。同時注重人力情報資源，增加和改善情報人員招募，設立情報學院，加強人員培訓，提高情報技術水平，大力發展信息、遙感等高新技術，增加在外空領域的投資。二是增加情報收集經費。由于衛星兼備通信、觀測、竊聽、預警、導航、氣象觀測等綜合能力，已經成為法國所有戰略活動的必要部分之一。為此，國防預算將犧牲一般武器發展計劃，將焦點轉向間諜衛星和太空偵察技術。預計法國在未來15年內將發射多枚軍事偵察衛星與新型監聽衛星，并將創立一個專門負責空間軍事的跨軍種指揮部。盡管法國的太空防衛預算目前已居歐洲國家之首，但白皮書指出，未來對間諜衛星的撥款還將成倍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