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權力核心的鞏固

田　冰

普京沒有出現在總統候選人的名單中，但他仍是這場政治大戲的主角。而在未來呢？

“你們是不是凍壞了？能不能給我一分鐘時間？”

在得到臺下肯定的回答后，麥克風前的普京繼續說：“俄羅斯今天舉行了總統選舉，我們的候選人——梅德韋杰夫一定會領先！”此刻，臺下“普京！普京！”的歡呼一度讓普京不得不中斷講話，一貫以硬漢形象示人的總統眼睛濕潤了。

3月2日晚8點，莫斯科各選區投票結束，人流紛紛涌向俄羅斯的心臟——紅場。一場名為“我選俄羅斯”的流行音樂晚會正在克里姆林宮墻下舉行，它搜羅了幾乎所有俄羅斯的知名歌手和樂隊，也集聚了3.5萬多發燒友，當局為保證治安出動了兩千余警力。

“五！四！三！二！一！”晚9點，人們倒計時的話音落下，喧鬧的紅場頓時一片寂靜。此時，4位總統候選人的頭像和初步得票率同時出現在廣場的大屏幕上?！?4.92%！”——梅德韋杰夫得票率遙遙領先！

“烏拉！”人群爆發出歡呼聲，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在彩燈的變幻映照下，在白藍紅三色國旗的舞動下，雨雪紛飛的紅場變成了狂歡的海洋。

午夜時分，俄羅斯著名樂隊“lube”演唱著老歌“干杯”，一身休閑打扮的普京和梅德韋杰夫，并肩走出克里姆林宮。雨雪紛飛之中，他們走過紅場濕滑的硬石路面，站到臨時搭建的舞臺上。這一次，梅德韋杰夫沒有像平時那樣，落后普京半步，而是與普京肩并肩。

俄羅斯，心情不錯

“我7點多就去了，是小區頭一個投票的?！庇浾邉傋叱龉㈤T，老熟人瓦列里就一臉興奮迎了上來。瓦列里是這個小區的保安，因為要值班，他早早去了家門口的投票站。雖然是個老資格的蘇聯共產黨員，但蘇聯解體后，他就把黨證塞到了床底下。他并不避諱地告訴記者：“我很想選普京，可惜選票上沒有他的名字，就投了梅德韋杰夫一票——普京給我們選的人肯定錯不了，起碼我現在能養活老婆孩子?！?/p>

記者開玩笑地揭他老底：去年還抱怨工資低，是不是漲工資了？瓦列里樂呵呵地做了個夸張的手勢表示默認，同時還向記者透露了他的心事：其他人都是在耍嘴皮子，只有普京和梅德韋杰夫他們在干實事。

“你看普京講話的時候，他從不看稿子，一切都在這里裝著呢。”瓦列里指了指腦袋。

當天上午，“一切裝在腦子里”的普京，偕夫人柳德米拉來到莫斯科西南行政區俄羅斯科學院大樓內的投票站。普京對現場記者說，當天的雨雪天氣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爱斘覀兂鲩T的時候才發現外面下雨了，夫人說這是個好兆頭?！?/p>

梅德韋杰夫則和夫人斯韋特蘭娜，則一大早在駐地附近的第2614號投票站現身。42歲的候選人心情不錯：“春天已經來了，雖說有點小雨，卻也令人愜意。畢竟季節變了?！?/p>

由于得知另一候選人、俄羅斯共產黨主席久加諾夫將在米烏斯卡婭廣場的165號投票站投票，在此守候的媒體記者似乎比選民還要多，現場一度擁擠不堪。接近中午時分，姍姍來遲的久加諾夫一邊向投票站工作人員道辛苦，一邊問莫斯科市長盧日科夫是不是已經投了票，“市長沒有投我們一票吧？”久加諾夫開玩笑地問。一個小時前，盧日科夫和夫人巴圖林娜剛剛在這里投了票。

把選票投入票箱后，久加諾夫揮手向記者們致意，沒有搶到鏡頭的攝影記者一片狂呼：“再來一次，再來一次。”于是，正欲轉身離去的久加諾夫配合地擺了個投票的姿勢。隨后，他來到一樓前廳，問貨攤主生意怎么樣，有沒有折扣，并自己花300盧布挑了一個雕花樺樹皮茶葉筒，“我從中國帶回了上好的茶葉。”

大選，拉直的問號

“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雖不能說夜不能寐，但也會感到激動不安?！?梅德韋杰夫說。3月3日凌晨1點多，梅德韋杰夫出現在自己的競選總部，這里曾是莫斯科州政府辦公地。此時，他的得票率已接近70%。

梅德韋杰夫向記者“交代”了自己投票當天的行蹤：投完票，忙里偷閑去了趟莫斯科南區的一家莊園博物館，然后和同事一起吃了頓飯，飯后回家和母親嘮了會嗑?！罢f實話，這也是我生命中情緒最復雜的一天。”

和梅德韋杰夫一起吃飯的“同事”，有總統普京、總理祖布科夫、聯邦委員會(議會上院)主席米羅諾夫和杜馬(議會下院)主席格雷茲洛夫。5位同事在投票后來到一家名為“考察”的北方風味飯店餐敘。普京借用飯店名字和以前從事地質考察工作的米羅諾夫開玩笑：“您去過‘考察多少年了？”并要他介紹點菜經驗，引得眾人哈哈大笑。席間5人談笑風生，彰顯對大選的成竹在胸。

而其他3位候選人早已心知肚明，自己的參選只是“陪太子讀書”，不過是借大選宣揚本黨派教義、擴大知名度而已。按俄羅斯人的話說，久加諾夫“人很好，但是沒錢”；而揚言“沒有我總統大選會很寂寞”的自由民主黨主席日里諾夫斯基已是五次參選，此次更是打出種種噱頭，承諾一旦獲勝將給每人發10萬盧布,并取消大學考試；年僅38歲的民主黨領導人波格丹諾夫則稱，只要參選，“任何百分比的得票率都是好事”。

3月3日發布的最后統計結果，正如選前外界預測的那樣，梅德韋杰夫以70.28%的得票率贏得5200多萬張選票，創歷屆總統候選人得票數新高。久加諾夫得票率為17.72%，日里諾夫斯基9.35%，波格丹諾夫1.29%。

梅氏競選總部負責人索布亞寧表示，梅德韋杰夫獲勝與其說是選舉勝利，不如說是近年來俄羅斯所取得的社會和經濟成就的勝利，也是普-梅聯盟的結果。“當然，這也預示著政權將繼續沿著它的既定軌道前行?！?/p>

梅德韋杰夫贏了，普京贏了。

梅普同行，誰是主角？

“按政權結構來說，總統和總理各司其職，這是由憲法和法律所規定的，而且也沒有誰想更改它?！泵返马f杰夫在選后首場記者會上說。他重申將繼續執行普京路線，并形容自己和普京是“同志式的伙伴關系”，兩人的通力合作將會給國家帶來有益的結果，但不會重新分配總統和總理的權限。

這也正是外界普遍關注的焦點之一。無論是對國家還是蕓蕓眾生而言，重要的已不是毫無懸念的選舉本身，而是如何傳承“普京路線”。

大選前這段時間，梅氏幾乎成了普京的“影子”。無論是在獨聯體非正式峰會會場，還是在茹科夫斯基航空中心參觀最新戰機，人們總會發現總統身邊始終有梅德韋杰夫的身影。就在3月1日大選前一天，兩人還共同到莫斯科河畔的麻雀山參觀世界自由式滑雪比賽的設施情況。

此外，梅德韋杰夫以“公務繁忙”為由拒絕參加與其他候選人的電視辯論，而是馬不停蹄造訪了七個聯邦區，進行了數十場會見和談話，行程數千公里。其公眾形象正逐漸地從“像普京一樣”向“與普京同行”過渡。

起初，俄羅斯媒體注意到，梅德韋杰夫講話的語調也和普京一樣，喜歡在一些音節上略作停頓以示強調；甚至在穿著上也顯示出“普京風格”：正式場合著深色西裝，在非正式場合(比如每次工作訪問結束會見當地媒體時)，則在黑色高領絨線衫外面套件夾克。但是兩人的休閑服也有細微差別：普京一般穿黑色潛水裝和長褲，梅德韋杰夫則是圓領衫和牛仔褲。

不過，如今梅德韋杰韋夫與外界的互動方式有了細微變化。起初在參觀科技、農業等成就展時，梅德韋杰夫就像普京一樣，或點點頭，或細問一二，或作簡短評價。而最近他則經常以玩笑或者譏刺作答。不久前在參觀巴爾瑙爾一家溫室企業時，面對企業經理提議讓他摘根黃瓜的殷勤，梅德韋杰夫冷不丁地說：“單單一根黃瓜能自己生長嗎？”

在科拉斯諾亞爾斯克，梅德韋杰夫針對中小企業存在的問題發表講話后，一位托木斯克州的商人對梅德韋杰夫道謝：“謝謝您的講話，我當時在場?！泵返马f杰夫半開玩笑地反問道：“您當時沒打瞌睡吧？”“我當時坐在第一排。”這位企業家窘迫地說。

梅德韋杰夫曾表示，如果當選總統，他將建議普京出任總理。對此，普京慨然應允。“在5月7日就職儀式之前兩個月里，我想著手解決國家權力執行機構的構成問題——這是一個非常重要而又復雜艱巨的課題。我將和未來的政府總理普京一起做這項工作?！泵返马f杰夫說。

2月15日，梅德韋杰夫在克拉斯諾亞爾經濟論壇上談到了經濟發展綱要，提出保障司法體系獨立、發展基礎設施、降低稅費、簡化國家對經濟和社會干預以及政治改革等主張。專家冠之為“梅氏計劃”施政綱要，而梅德韋杰夫則稱這是“普京計劃”的延續：“我非常明白，對于國家而言，保持穩定和延續性是多么重要?！?/p>

俄羅斯學者評論說，普京執政8年來化解了國家所面臨的“系統性危機”，國內政治穩定，經濟連年遞增，百姓“碗里有肉”，社會心理漸趨平和。值得注意的是，普京日前發表了《俄羅斯2020年前發展戰略》的講話，確定了俄未來國內生產總值進世界五強、人均GDP達3萬美元的戰略目標，這表明普京團隊已為國家勾畫了未來藍圖。

梅德韋杰夫多次表示，將繼續以“普京計劃”作為俄羅斯復興之路的指南針，致力于把國家建成一個具有政治和經濟影響力、文化和道德吸引力的世界中心，并確保在多極世界中占據應有地位作為首要目標。

此間輿論指出，普京今年5月卸任后仍將留在俄權力核心，“梅普配”加上在議會占據絕對優勢的“統一俄羅斯黨”的傾力支持，這個權力核心將得到進一步的鞏固。

當然，正如普京在告全國人民書中所言，“俄羅斯近年來面臨著復雜而重大的任務”。新科總統走上的并非一條坦途，如何抑制通貨膨脹、如何減少國家財政預算對“石油美元”的依賴性、如何打擊官員貪污腐敗以及解決民生等棘手問題，將一古腦擺在克里姆林宮的辦公桌上。

另外，新總統如何與原國家元首、未來的總理普京在各自的新位置上做到珠聯璧合，恐怕還有個心理轉換期和機制磨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