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夢斯
從一座紅磚房子開始,藝術家毛栗子愛上了設計。設計與藝術在這座房子中交融成了生活本身?;蛟S毛栗子就是一位設計藝術化居住的生活家。
家·生活
伴著漸行漸遠的城市與漸行漸遠的喧囂,車窗外緩緩鋪展開的是北京秋末冬初獨有的豐盈色彩。在一片楓紅杏黃的掩映下,有一座線條率直的紅磚房子,它極度質樸,卻又充滿著現代主義和幾何學的美感,各個部分都統一在考究的比例中,幾面碩大的落地窗恣意地享受著深秋干燥而明亮的陽光。
畫家毛栗子便是這座房子的設計師,亦是它的主人。
房子的故事大概要從八年前講起。彼時,旅居法國的毛栗子無意間在北京城郊看中了這個地方,環境安寧同時又與城市保持著一段合適的距離。對于位置的中意,致使毛栗子希望能把圈中好友們都拉來一同置業。
或許是出于對一切造型藝術的敏感和對生活方式的需求,當時完全不懂設計的毛栗子便從給設計師提建議開始過渡到了自己參與設計而且,最重要的是,通過設計自己的房子,讓他迷戀上了設計,以至于撇開自家正在進行的設計,應好友之邀經營起了設計公司。這一去便是好多年。直到2006年,這座紅磚房子才破土而出,從紙上的設計方案變成了毛栗子今天真正的生活。
從小接受正規美術教育的毛栗子在上山下鄉之后,回到北京,進入了空政文工團,從事舞臺美術工作。在文革那個特殊的復雜年代,這是一份被認為能夠“搞專業”的、令人艷羨的工作。而毛栗子在藝術道路上的第一次轉折,當屬1979年冬的“星星美展”。在朋友的邀請下,毛栗子懵懂地參加了這次后來被譽為開啟了中國當代美術史的重要活動。次年,毛栗子的畫作第一次被國外藏家收藏。這或許是中國當代藝術在摸索中開始走向國際,被更多人認同的起點。上世紀80年代初星星美展的藝術家們開始陸續出國,毛栗子也從美國到了法國,而且一呆便是十多年。近些年,他去法國的次數已越來越少,更多的是在國內活動。除去家庭、工作和生活的需要,這座紅磚房子中安逸舒適的生活,或許也是緣由之吧。
設計·生活
說到房子的外形和材質——普通的紅磚,毛栗子笑言,他是花費很大的精力和金錢,在追求一種房子外在的樸素。沒有任何的裝飾,簡潔到如若再刪減一根線條房子都不能成立。可是,今天,在一片西式別墅的對應下,這座單純的紅磚房子卻以別樣的形態和氣質矗立著,意外地成為人們視覺的焦點。
毛栗子對于室內的空間規劃,也在定程度上和房子的外形保持著形態上的致性——簡約而開敞。除去客、臥、廚衛等功能空間的劃分,整個室內空間中再無其他的隔斷設計。接下來空間功能的細化分割,就是倚靠家具陳設的擺放圍合而成了。這不僅僅造就了視覺上的通透感,也在無形中增加了空間的可變性。
通過一層的狹長樓梯必須先到達二層的家庭生活空間,轉而才能繼續拾階而上到達三層。兩跑樓梯在空間中垂直重合,這處細節的設計既有對于節約空間的考慮,也有毛栗子對于“理想化家庭生活”的勾勒——當把二層的門關閉之后,一層的會客空間便會被隔于門外,而二層和三層也就成為了獨立存在的空間,容納一家三口的飲食起居和休閑娛樂。
毛栗子坦言,多年來西方的生活經歷,也或多或少地影響著自己的生活方式。譬如飲食習慣的變化和追求生活細節的態度。這種生活方式的影響,也投射在了他對于空間的處理上,如公共客廳和家庭客廳的設置,便是借鑒了美國式的家庭生活習慣,在三層屬于他自己的空間里,壁爐、沙發、電視、床和浴缸,在同一軸線上一字排開,沒有任何遮擋和劃分,把這些功能藝術化地整合在了“舒適自在”的生活追求之中。
即便是極簡的、純白色的空間基調,也有著毛粟子對于設計細節的關照。空間色彩的輕盈和家具色彩的對比,使開闊的空間沉穩下來:而內墻白色?;嫉募y理,則柔和著因大量光線照射時所帶來的光潔的白色鋒芒。
是“功能追隨形式”,還是“形式追隨功能”的辯論一直伴隨設計整個過程,且注定沒有終解。對于“空間功能”的定義,毛栗子也有自己的見解,他認為“審美”也是空間的重要功能。為了達到審美效果,適當犧牲一些空間使用功能未嘗不可,但前提是設計師的眼力和對于“度”的把握。
“當真正居住以后才會知道你需要怎樣的房子,“當被問及設計中的遺憾時,毛栗子如是說。畫室位置的設置,采暖系統的分布、家庭生活區域的劃分……設計永遠不可能架空于生活,設計必將要在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中接受考驗。身為畫家和設計師的他,把這些欠缺都積累成了設計的經驗,或許在他的腦海中,早已又描繪出了無數個更為合理且精彩的設計方案。
藝術·生活
身為畫家的毛栗子,對于藝術品的收藏并不是出于投資的目的。他沒有附庸于當下藝術品的價值標準,“美”與“喜愛”是他衡量藝術品的關鍵。在毛栗子家中,從古玩鑒賞當代藝術品收藏,到朋友艾軒、阿城等贈送的畫作,藝術在毛栗子的家中,不是耀眼的空間點綴,而是生活中必要的情境。有著圓潤包漿的明清桌椅擺放在二樓的窗前,這不是收藏的展示,而是毛栗子和朋友們平日里喝茶聊天的空間。
在房子的三層——毛栗子的畫室中,我看到了他近期的畫作,悅目的筆觸或松散,或疏漏地散落在畫布上,營造著簡單輕松的意境。從早期關注社會生活的照相寫實到現在純粹的抽象語言表現,毛栗子讓繪畫回歸到了本質,沒有附加的意義和刻意的描摹,畫面中充滿了對審美趣味的訴求,流露著傳統水墨的意蘊。在這種看似毫無線索的風格變化中,讓我們看到了一位藝術家,對藝術功能的反思和對生活淡定的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