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街角過夜的人（外一首）

夜幕吞掉了

這條叫育才路的街道

吞掉了這個躺在銀行屋檐下

睡覺的人

一聲噴嚏穿越西北

刮來的夜風

鉆進了月光、燈光、行人以及

我的顫栗

在這個小小的城市

數十萬盞家庭的燈光與月光交融

溫馨的夜嵐在窗外秋風中

彌漫蕩漾

千萬張腳板此時正敲擊著家庭

樓閣內的地板

咚咚地響

敲擊著屋檐下躺著過夜的這個人

他的左耳緊貼在水泥地上

不時地抖動

像寵物貓咪的聽覺那么靈動

太陽升起的時候

第一場霜凍漸漸消失

喜鵲在窗外樓頂上

頂著陽光嘰嘰喳喳地叫

貓咪在室內隔著窗玻璃向外眺望

目視著喜鵠，蠢蠢欲動

并發出低微的呻吟

風雷中的彈奏

這種彈奏的鏗鏘

穿越寒風和雪花

穿越豫50線

穿越橋梁上轎車的笛聲

和卡車的隆鳴

構成一種藝術的交響

這種鄉下獨特樂隊的彈奏

虹白色眩目的琴弦，沒有固定

不需定弦

不需震顫五線譜和七音階

這天單弦雙人的彈奏

彈奏者截斷廢鋼筋條置于

熔爐升溫

鋼筋條變成一節紅白色

柔軟的火弦

再用鐵鉗央出放在錨錠上

彈奏者用鐵錘輪替敲打火弦

音符、火花四濺——

隨風飄進棚子的雪花與火花相撞

雪花哀叫而焚身

彈奏者把鋼筋條兩端打擊得尖銳

然后等距離同方向90度打折

一支“]”型抓釘的曲子

便成品出爐

這時，彈奏者缺少的是溫暖

粉絲和歌唱家高價演出的簽約

依然傳承著

鐵器時代的“打擊樂”藝術

這時，我站在省道邊上的棚下

欣賞這兩名鐵匠風雪中的彈奏

我透過音符四濺的火花

分明看見，這種抑揚頓挫的鏗鏘

鉆進歌唱家溫屋的檁椽

鉆進哲學家窗外風雪的徘徊

鉆進企業家門外暴雨、冰雹

和臺風的顫栗

鉆進夏季橋下洪水壓低的肆虐

鉆進城市高樓摩天持久的巍峨

鉆進一種傳承

藝術的歷史檔案……

偶爾，兩名鐵匠

鉆出棚子，緊了緊腰帶

隔著風雪

朝東方瞇了瞇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