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一戀

1

楓要走了。

臨走，楓對我說，半年之后，我就回來。

我問，我等你，半年之后，你會娶我嗎?

楓無語。

沉默了半晌。電話開始出現嘟嘟的盲音，楓掛了我的電話。

我握著聽筒，呆怔了好一會兒，淚簌簌地掉下來。也許我留給他的只是一個美麗的蒼涼的背景。因為他永遠也不曾看見我為他哭泣著的臉。臨走，他都不愿回答我心中的疑問，我的心不由自主一牽一牽地痛起來。

沒有承諾的等待，一個“等”字讓我有著太多的心酸，仿佛自從愛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為他守候，一個“等”字也注定著以后的六個月里我都將在綿綿無絕期的思念中度過，也預示著以后六個月內的分分秒秒我都要為自己所下的賭注而期待和盼望。

2

相遇楓的時候，他已經有女朋友，只是不在南陽，那時他們已有五年感情歷程。剛開始的時候，我并沒有存覬覦之心，只是隨意的交往。可等我發現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他時，已經晚了。

沒有想到要楓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只是愛上一個根本不屬于自己的男人，只能遠遠地欣賞，卻不能有為之擁有的福份。都說在對的時間遇上錯的人，是一聲嘆息；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是一種惋惜；可我知道，歸根究底，楓和我都不是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也許命定的只能是一段不了情。

一個人仰望星空時，看到的是滿眼月宮的荒涼。

傳說在創世的第六天，上帝開始造人，他用泥土捏了一個“人”字，然后把它劈成兩半，放在人間。左邊的一半變成了男人。右邊的一半變成了女人，于是，在冥冥之中，開始了每一個人尋找另一半的過程。

在千萬人中遇上你想找的人，在時間無涯的荒野上，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剛巧碰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好說，惟有輕輕地問一句：你也在這兒嗎?

忍不住地問一句：楓，你也在這兒嗎?

回應我的只是細風穿過耳際的流痕。

3

每次和楓通完電話，我都有一種“惺惺惜惺惺”的慈悲感。和他的交談，就像是赤腳走在鋼琴上，每邁出一步，都會發出一連串美妙動聽的音樂。那份默契和靈犀總讓我的心為之柔柔地瀲滟和波動。

在他的面前，我覺得自己空前的靈動起來，輕盈的靈魂可以在蜘蛛網上跳舞。楓亦有同感，他情不自禁地說道，卿卿，是你，是你讓我心里已經死去的東西又重新有了生命。

我是一個徹底的精神貴族，這種精神上的貼合和親近，讓我的心不由地輕舞飛揚。世間真有這么一個人，會讓你覺得如此地美好。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一次夜半偶然驚醒，靈感突至寫了一首詩，打電話念給他聽：翦翦秋風訴秋心，色色春香碾成塵。似水流年易拋空，如花美眷誰堪憐?癡夢夜夜影迷迷，口角生香千點墨。借得梅花一縷魂，延年相慰一身愁。

他聽完，沉吟了一下，一針見血地說道，很有“紅樓”的味道，有點悲，好像林黛玉。

我立即反問了一句，如果我是林黛玉，你是賈寶玉嗎?

話一出口我立刻心驚。賈寶玉最終沒有娶林黛玉，而是娶了薛寶釵。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他的女朋友叫葉子。

楓沒有再說什么，我亦沒有再追問。

4

楓是愛我的，一次交談至情深處，楓終于說了句：我愛你。隔著電話，我聽到這句令我心狂跳不止的一句話。

楓說這句話時已是我們交往一年之后。

女孩總是特別富有想象力的，一個人空閑的時候，總愛幻想以后的點點滴滴，想念中的絲絲縷縷的細節串起我生活的每一天。一個人給自己希望，這束光明會照亮生活的時時刻刻。

一次，他開玩笑地問我，如果以后我們有了兒子，你說他叫什么名字好?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說，叫他韓武吧。

楓在電話那端放聲大笑。

楓一笑，我便覺得我的世界如春花般燦爛!

如果是個女兒呢?他繼續問道。

我笑吟吟地說道，那就叫她韓憶卿吧。

這一次，楓沒有笑，只是悠悠地說，你很自私。

在和他最暢談的時候。我的腦海里突然閃出他的女朋友葉子，要是以后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也要他一輩子不忘記。我遽然覺得自己真的有點邪惡。

我失笑了，自嘲了一句，這個世上，也許可以找出一個不吃飯的女人，但不會找出一個不吃醋的女人。

我很想要他在葉子和我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不管結果是什么，我都接受和尊重。對他講了，他卻很難做出決定。我也知道，五年的感情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就能風流云散的。懂得他的為難，不忍逼他，依舊“風平浪靜”地相處。

裝傻的女人內心深處會有一種細致的疼痛，可為了愛，怕失去，不得不委屈。

這個時候，我總想起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愛情故事。面對胡出外狎妓，張總是不過問，甚至還欣欣然地聽胡在外狎妓的過程。我想此刻張的心情一定是酸楚的，但為了擁有，不得不裝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內心深處卻會有一種無法把握和控制的無奈。

5

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楓打來電話說他和葉子分手了。

我驚問為什么?

楓沉默了一下，說可能是長久不在一起，那種愛的感覺已經沒有了。

我問彼此都有同感嗎?

楓說是的。

也許當山誓海盟逐漸褪色的時候，剩下的只能是云淡風輕，也只有云淡風輕。

事后我很懷疑楓所說的分手的理由，但亦不再追問。楓算得上是一個好男人，也許怕我心理有壓力，才故意那么說。而我每追問一次，都是將他的傷口再撕裂一次，愛他，是不愿他難過的。

這時，我似乎才深深地體會出，愛是一種懂得后的慈悲，也是一種彼此同感的憐惜，更是相互感應的心疼。

6

三個月前韓楓出差。三個月前的韓楓說，卿卿，三個月后，我們再也不分開。我幸福地對他說我等你。

自他走后，我從沒有如此細心地過過日子，也從沒有如此奢侈地過過日子，每天的生活里像含著一個有夢的期待，讓我的心為之明亮和向往。忍不住告訴他說，楓，如果想你也是一件事情的話，那我幾乎天天在重復著同一件事。在我以為，除了韓楓以外，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樣的。

三個月后韓楓出差回來。三個月后的韓楓說，卿卿，我見了葉子，我真的也是舍不得你。

我無語。

我沒有想到自己苦苦守候三個月后，仍是一無所獲，不，不能是一無所獲，收獲的是滿耳心碎的聲音。

一直以來，愛情給我的感覺都是兵荒馬亂中的朝不保夕，我總覺得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了，一切都是靠不住的。但自從愛上他后，還是把自己莫名其妙，毫不保留地全交給了他?？傻筋^來，不是別人負了自己，卻是自己負了自己。

人是多么的反復無常呀!

我忍著淚，故做輕松地說道，既然你選擇了，我說過我會尊重你的選擇，祝你幸福吧。

輕輕松松的一句話，誰說里面沒有痛?

掛了電話，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一個人哭，哭給自己看。

聞聽花前一幽咽，冷然凄立月下魂。

7

分開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愛他。楓是我這二十二年來第一個愛著的男人，也是我為之流淚最多的一個男人，仿佛前生我欠了他的淚債，今世是特意來償還他的。那段時間，一想起他，心窩就絕望得一片冰冷。也許忘記一個人并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關鍵是無法忘記自己曾經付出過一生中最真摯的感情。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控制不住自己，顫抖地撥通了他的電話，沒有說話，只是傾聽著他的呼吸。過了好久，電話那端才傳出他熟悉的聲音，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我知道你會給我打電話的。聽著他的聲音，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淚像無盡的細雨紛紛地披了一臉，我哽咽地說道，楓，沒有你。從此以后，我只是要枯萎了……

相愛的兩個人說分手總是透著無盡的依戀和無奈，很容易舊情復燃。相愛的兩個人也是永遠說不清楚的。注定一輩子的糾纏，一生一世的牽絆。

8

有一次發短信給他：魚對水說，你看不見我流淚，因為我在水里。水對魚說，我能感覺你在流淚，因為你在我心里。

楓只回了我一句話：人若犯情，情必傷人。

知道再這樣耗下去是毫無結果，但卻不能停止愛他，就像花兒，明知道要凋謝，也不放棄春天的美麗。我想這個世上，大概任何一種冒險活動大不了讓人一死。但只有感情的冒險，它會讓人生不如死。

我無法想象當我紅顏褪去的時候，會是一個什么樣子?如果我們結果不能在一起，當白發蒼蒼再回首曾經這段感情時，心情又會是一種怎樣的惘然和恍惚?那個時候，他會在哪里?我又在哪里?

凝眸處，已是滄海桑田……

9

楓告訴我，他要離開南陽了。

我說，為了我，可以不走嗎?

楓卻回答我，就是為了你，我才不得不離開南陽。

原來楓的女朋友給他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求楓在半年之內完成一件事情，要是完成了，就同意分手。要是完不成，就答應娶她。楓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情是什么，我也沒有追問。我知道楓有不得不答應的理由，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和他的女朋友平靜而友好地分手，心里才會減輕對他女朋友的負罪感。

我忍不住地說道，要是完不成呢?到時你就沒有理由拒絕娶她，我很害怕那一天的到來。

楓安慰我說，他會努力的。以他現在的工作情形是很難完成的，所以他選擇了離開南陽，就是為了能更好地完成他女朋友所要求的事情。

我不是一個賭徒，可是為了心中所謂的愛，我還是把賭注押在韓楓身上，這個賭注是我一生一世的幸福。而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女人也孤注一擲地把自己的幸福做為賭注一樣地押在韓楓身上。楓不得不離開南陽的理由就是去“睹”一場關于三個人幸福的“賭局——很殘酷亦很無奈，但沒有退路。

一個男人愿意為你去賭一生的幸福，從這一點上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所以在他問我愿不愿意等他時，我回答了一個等字。我愿意把自己的幸福押在他身上，即使結果輸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人生難得幾次這樣的瘋?這樣的狂?這樣的愛?

這個年代不缺少奇跡，可我期待的奇跡他會出現嗎?這個世上，有一種奇跡只能守候而不能創造，也只能默默地守候。

10

的確如楓所說，我和葉子是屬于兩種根本不同類型的女孩子，通過這件事情。我也同樣的體會。

葉子是屬于白天的，而卿卿是屬于黑夜的。

葉子是現實當中一塊明亮而耀眼的存在，卿卿卻是夜間一抹柔婉的艷光，通向虛空的虛無。

楓也說我是屬于黑夜的，說我是一個夜間的魅影，也許他說得對，在光與影的纏綿中，一個人默默地為他放飛自己的心情，穿越時空的極致，凄清的一兩聲。

忘了說一句，楓和我的相遇就是在一個夜間，是通過聲音認識彼此的。

11

這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年代。不可思議的事情總是一件又一件地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在這個不可理喻的社會里，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誰也說不清楚誰又能說得清楚?

我只記得那是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我打通了本地一家電臺的熱線電話，走進一個叫做“有緣人”的交友欄目。

電話里，我很清楚地說道：我是一個愛聽故事的女孩子，所以不管你的故事是精彩的，或者是憂傷的，也或者是悲哀的，我都會是你永遠的聽眾。

楓和我就是這樣邂逅的。

我沒有想到楓給我講的故事，講了兩年還沒有結束，沒完沒了的故事中，演繹的是兩個人的寂寞與心碎。

有見過面。據我所知，他工作的地方和我工作的地點不超過兩站的行程咫尺不相見，實與千里同。

他不是不想見我，他怕見我以后，一不小心就會傷害到我，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而我“飛蛾撲火”的熱情，更是讓他步步退卻。面對我苦苦地要求見面，他理智得讓我心碎也讓我更加執著。

一個讓我為之狂愛的男人卻是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也許你會覺得離奇，但這一切真實存在。

成人的童話總是帶著那么一點心酸和感傷，因為成人不該有童話，也過了相信童話的年齡，可一旦兩人之間產生了童話，童話本身的美麗會讓人傾心一戀。

我只愿相信我愿意相信的，而我相信的也是我值得付出的，因此我不會理睬世俗的眼光，就這樣一個人孤獨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