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腰女人（六首）

舊 唱 片

那時候 你還小

你還不知道美人的高跟鞋

能扎破最堅硬的心

從閣樓上走下來的美人

輕輕撣掉滿面的風塵

照樣能把你領回家

她的任務就是跳旋轉舞

用高跟鞋鋒利的鞋跟

在古裝的大理石上刻出花來

然后你會迷上她

你會不顧及周圍人的眼光

做一回瘋顛顛的情人

木 器 廠

如何喚醒一根木頭的失眠

如何讓一位古板的木匠滿面生花

刨花也不能改變它們腐朽的氣息

斧頭上的斑斑銹跡多像

木器廠廠長在宣布破產時的一臉愁容

但他們都忘記了堆在院子里的一堆原

才

這些等著被喚醒的失眠者

已經沒人能理解它們此時的沉默

木匠們舉著憤怒的標語聚集在木頭前

那一雙雙原本能讓木頭開花的手掌

如今只能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口 香 糖

我懷念她顧盼生輝霞彩流溢的那些年

但我決不放棄索然無味的咀嚼

當生活被榨取了所有的糖質后

必須阻止她額上的霜降 必須

許給她春天 并應許幫她忘記

那段小小的 暗藏腐爛的記憶

細腰女人

芭比娃娃算不算得上細腰女人

它們安靜地躺在包裝盒里

懶洋洋的不答理你

它們下午被小主人約出來的時候

忽然笑得花枝招展

笑得你站在一旁 心跳加速

可是 你明明夢到細腰女人了

她們曾經是你的幻想

是你掌心上的瘋狂

你拍拍胸大肌 有一點痛

原來是不痛的

它們在一夜間坍塌

在一夜間坍塌的還有許多 譬如

你的目光 原來是熾熱的

現在就像剛剛被淬火的石頭

鎖骨

必須放縱她的

潛伏在她第三顆紐扣下的豹子

在她高聳的鎖骨之下

海浪歌唱起兇險的未來

一位形銷骨立的老女人

在最后一刻 才向她展示自己松動的

牙床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熱血已沖破母親精心構筑的堤壩

那塊鎖骨已經變成

大海中的一座孤立無援的荒島

緊 身 衣

她脫了外套 但不會脫掉緊身衣

就像你睡在了她的身旁

卻無從窺視她的夢 除非

讓她退回到蛇 讓她在黑暗中保持

冰冷的心 以及零下的體溫 然后

她可以被你拯救 但決不會

愛上你 她會在你的疏忽間

掙脫 只給你留下一點點的

風吹草動的痕跡 如一段白茫茫的蛇

蛻

讓傍晚的時光

有一種被勒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