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慣了這個世界的色彩斑斕,聽煩了生活中紛至沓來的噪音,每天每天,為了生存而奔波勞碌,不知不覺在東走西顧中碎了心中許多的夢想。于是失望、厭倦,卻無法使自己停下腳步。
我在這樣的時候,通常去找一個朋友傾訴,憤慨地用語言發泄心中的郁悶抱怨。而她始終微笑著,她什么也聽不見,她從小就是聾啞人,這個世界上的任何聲音對她都沒有意義。面對這樣一個人,我可以盡情地說,盡情地咆哮,不必擔心心中的脆弱和憤恨被第二個人知道。就好似對著鏡子中的自己一樣,可是又有著極大的不同,畢竟,我可以看見一張微笑的臉。
有一次,我接連遭遇了工作和生活中一連串的挫折,憤憤地找到她,可是,說了好久,激動的心情都難以平復下來。她忽然抓起我的手,帶我出了門,門外,仍然是那個讓我憎恨而又擺脫不掉的世界。我隨著她七拐八拐地轉過幾條街,前面是一個工地,正在搞拆遷,此刻正準備垂直爆破一個高高的煙囪。她拉著我進了路旁的一個電話亭,在那里遠遠地觀望。我不明白何以她忽然有了這種閑趣,便也靜靜地看著。隨著一聲巨響,地面仿佛顫抖起來,電話亭的玻璃窗更是被震得簌簌響。轉頭間看見她把兩只手按在玻璃上,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十幾秒后,聲響消失,她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氣,飛快地寫下一行字:“我只想摸摸這個世界的聲音!”
我的心驀地一動,在她的世界里,聲音該是一種永遠無法企及的夢想吧!可是,她卻用這樣一種方式去觸摸那夢想,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智慧與執著!
夜里,我收到她發來的一條短信:“我夢想聽到這個世界的聲音,可是命運卻注定我只能用手去觸摸聲音。當那份震顫通過手掌傳到我心里時,我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我回短信問她:“在那樣寂靜的世界里,你就用這種方式感覺聲音的存在?”
她答:“是的。就算是你們認為的噪音,對于我來說也是最美的音樂。因為,我用的不是耳朵,而是心!”
我一時無語,心底有一種情愫在悄悄地涌動,連日來的煩惱與憤懣都被這種情緒感染得溫情脈脈起來。我該怎樣去感知這個世界,才能讓怨懟變成美好?
她又有短信來:“在夜里,我用手掌撫摸自己的心跳,那樣真實的轟鳴。也許,這才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聲音,因為,它證明著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是的,是的,只要活著,所有的美好就終會到來。充盈在我胸中的,就是這種激情吧!這個世界上,總會有挫折打擊,可是,如果用另一種心情另一種方式去觸摸磨難,那么,所有黯淡的際遇也許就會變成生命中燦爛的點綴。就像我的朋友,用手把這個世界的噪音觸摸成最美的樂章。
在漫長的夜里,我將手放在胸前,于轟鳴的心跳中,觸摸到了美好的希望正如花朵般綻放。
活著就是愛
這是一個極貧困的家庭,男人意外去世,只剩下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母親不到40歲,是一名環衛工人,長年的風吹日曬,使她看起來異常地蒼老憔悴。女兒14歲,讀小學,也很懂事,從不多向母親要錢,生活上也盡可能地節儉。
如果這樣的日子能順順利利地過下去,也是好的,畢竟,對于這樣的家庭來說,苦些難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平安就好。可是,災難還是又一次降臨了。女孩突然病倒了,很重的病,送進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度昏迷了。經過緊急搶救,總算是脫離危險。還沒等母親舒口氣,母親卻被醫生告知,這是一種極嚴重的腦病,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于是住院治療,能借的都借到了,又賣掉了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母親鐵了心要給孩子治好病。孩子在醫院里一犯起病來,頭疼得像要炸開一樣,拼命地去撞墻,拉也拉不住,有時撞得頭破血流。母親心疼得要命,整夜地看著女兒,因為女兒有了要自殺的想法,而且有兩次已付諸了行動,幸虧母親發現及時,才沒有事。
女孩那時確實就是想死,因為她實在受不了頭痛的折磨。每天,母親都要給她送3次粥來,家里能做出來的,也只有粥了。家離醫院有很遠的路,寒冷的冬天,母親徒步往返,而那粥送到病房時,每次都是溫的。不是保溫杯一類的,只是普通的鐵缸子,有時她真不知道母親是怎么保溫的。
有一天,女孩喝粥的時候,看見母親一臉痛苦的表情,用手捂著胸口。她嚇壞了,要解開母親的衣服看看到底怎么了,母親說什么也不讓看,最后終于還是解開了衣服,女孩驚呆了!在母親的胸口上,起了好多的水泡,有的已經化膿潰爛了。她立刻明白了,母親是怕粥涼了,一出門就把鐵缸子貼在胸口上,這許多天,燙成了這個樣子!
從那以后,女孩再也沒有輕生過,因為她知道了母親對自己這種深深的愛。而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活著,努力地活著,只要活著,就是對母親愛的報答,就是對母親的愛!
歲月的回響
小時候我的脾氣很不好,一有不順心的事總要找東西出口氣。那時我家的房后是一面矮坡,上面長著稀疏疏的幾叢灌木。我一生氣時就拿上家里的劈柴刀跑到坡上,猛砍那些樹叢,直砍得枝葉橫飛。久而久之,那些灌木被我砍得只剩下了根。
有一次我因為一件小事又惹了一肚子氣,拎起刀又奔上后坡,用力地劈那些樹根。樹根極硬,震得我手生疼,刀也卷了刃。最后我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抬頭,看見父親正站在面前。他笑著問:“沒樹可砍了吧?”我沒有吱聲,父親拿出一把鍬來,說:“再生氣的時候,你就用這把鍬在這坡上挖樹坑吧!”
那以后,那把鍬成了我的武器,生氣時,我把坡上的土掘得四處飛揚。特別是冬天,天寒地凍,要挖一個坑需要很大的力氣,可我還是做到了。現在想來,那全是一股怒氣使然。春天時,那坡上已有了上百個坑,密密麻麻的,我震驚于自己在過去一年中竟有那么多生氣的時候。可是,秉性難移,我依然時常生氣。那時,父親拉了一車樹苗放在院子里的陰涼潮濕處,對我說:“這些樹苗放在這兒幾個月都死不了。你如果再生氣的時候,就在你挖的坑里栽上一棵,如果不解氣,就栽上兩棵,這樣,以后樹長起來了,你生氣的時候就有得砍了!”
那個春夏,我便忙碌著栽樹。說也奇怪,那和砍樹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砍樹時心中暴怒,怒氣是隨著氣力的耗盡而消散的,而栽樹時心情卻漸趨平靜,看著一棵樹立在那里,甚至有一絲喜悅。這也許就是破壞和創造的區別。而栽樹的后續勞動,比如澆水等,則是自發的,根本沒有怒氣作為動力。漸漸地,我在不生氣時也去栽樹,矮坡上也成為一片幼林,行走在其間,心情便會無比地舒暢。那一年,我挖的那些樹坑中都栽上了樹,搖曳著一片欣欣的綠色。站在林中回想,驚訝地發現自己這一年已經很少生氣了。
后來,我家搬離了農村。再后來,上大學、畢業、工作,我的人生道路按部就班地走著。那一年,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亂,愛人的離去,工作的丟失,讓我的心又一次暴怒如狂,有一種想拿刀砍人的沖動。父親對我說:“我正想回老家探探親,要不你同我一起回去,散散心也好。”于是,我踏上了十年未歸的故土。故居猶在,而在后面的矮坡上,一大片樹林綠陰團簇,我看得呆了。父親說:“這就是你小時候栽的那些樹,你看,現在都這么高了!”我跑進林中,手撫樹干,感慨萬千。當年的種種情形歷歷在目,而世事滄桑,我的心境又回到了最初揮刀砍樹的那個時候。
父親拍著我的肩說:“你看,多好的一片林子,誰知道是來自你當初的憤怒呢?假如當初你只是破壞,那么今天這里將會是滿目荒涼。可見生氣的次數再多、受的挫折再大也沒關系,一樣會留下一片美好,關鍵是你自己的態度。”
心中忽然有暖流涌動,當初生氣時的舉動,竟成了十年后給我的驚喜。生活真的就如山谷間的回聲一樣,你喊的是什么,返回給你的便是什么。憤怒時砍掉一片林,世界只會多一片蒼涼,憤怒時栽下一棵樹,生命便會收獲一片綠陰。生活就像一面鏡子,現在的一切,只不過是隔著時空所有往事的投影。在挫折中破壞,損失的只能是自己,而在挫折中創造,必會收獲充盈的生活。
真的,如果你在暴怒時,在艱難的境遇中仍能大聲地喊出熱愛生活,歲月終會給你反饋回最美麗的回響!
(編輯·小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