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一數你手中的玫瑰（外一章）

剛剛從男性不育診所里出來，保羅看了看手上順路買的玫瑰，正好十朵，像征著他和雪兒在一起共同生活了10年，他知道雪兒一定會喜歡的，因為今天是情人節，送玫瑰的日子。他背著所有的人，自己花錢把他的精子冷凍起來了，診所剛好碰巧把取精的時間定在了今天。原本他是想為不孕夫婦捐獻精子的，可是考慮到他的年齡和處境，醫生建議還是冷凍為好。保羅有時候不敢相信，他同雪兒在一起已經同居了10年。人的一生當中又有幾個十年？十年又能做多少事呢？最近，總有一些朋友問保羅什么時候結婚，他自己也在問自己什么時候結婚。

保羅和雪兒是在一次滑雪時認識的。保羅滑雪很在行，他常常利用假期在滑雪場當教練，一般人都以為澳洲不會下雪，其實在冬天，澳洲的南部有許多地方是下雪的，有名的滑雪場也很多，只不過有許多人不知道罷了。那天，保羅剛剛讓學員們自己獨立去練習，話音未落，一個女孩子就重重地摔在了他的面前，那個女孩子就是雪兒。這一切好像是上帝為他們安排好的，兩個人一見鐘情。雪兒就是保羅這么多年來一直夢寐以求的女孩子，她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還特別聰明，拿著悉尼大學的碩士學位，在一家美國公司的營銷部擔任營銷經理。保羅自己的條件也不差，意大利人的后裔，一表人才，在一家電腦公司做工程師，公司里有許多女孩子都追求他，追不上的也把他當做夢中情人。

滑雪歸來沒過多久，保羅和雪兒就同居了。保羅覺得自己心滿意足了，一個男人有一份好工作，有一個漂亮女友，喝酒時有好朋友，人生何求啊！他們兩個人都覺得應該好好享受今天，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保羅沒有提過結婚的事，他覺得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女人還能不想結婚，女人還會不想要孩子嗎？在一起的頭幾年，他們之間沒有什么分歧，出去旅游，同朋友們聚會，看電影，聽音樂會，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是，朋友們一個一個相繼結婚了，相繼有孩子了，保羅和雪兒還是兩人世界。別人問起保羅的時候，他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沒什么，結婚只是一個形式，我們兩個人是很相愛的，沒有這種形式約束也挺好的。再說了，我們也不比別人差什么，結不結婚都一樣。可是在內心深處，他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究竟為什么女人不想結婚呢？他想不明白了。

雪兒有雪兒的邏輯，結婚是可以的，可是無論如何不能要孩子。如果孩子都像巴碧娃娃，那多養幾個也沒什么問題，自己小的時候就有很多巴碧娃娃。看看自己的女友，生了孩子后，要體形沒體形，要工作沒工作，天天圍著孩子轉，哪有單身瀟灑呀！自己經濟上沒有問題，為什么要結婚生孩子呢？當然，這樣的理論是不能同保羅說的，每每當他們談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雪兒就撒嬌地說我怕疼，再說我們現在還年輕，過幾年再說吧。看著雪兒嬌柔嫵媚的樣子，保羅還能說什么呢。

保羅是家里的獨子，他的父母早年從意大利移民來到澳洲，小的時候，別的孩子都欺負他，因為他的父母英語不好，當地的人都管他們叫“沃哥”，就是外來戶的意思。父母辛辛苦苦地工作，供保羅去上大學，一定要讓他有一個好職業，將來不被別人歧視。父母的愿望實現了，保羅上了大學，有了好工作，又有了女朋友，父母應該心滿意足了，可是意大利人的傳統是多子多孫。保羅也理解父母的心情，每次他們回意大利探親，親朋好友總是詢問保羅什么時候結婚，他們什么時候能抱上孫子？父母每次都是很尷尬，他們無法回答這些問題，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只能回來責問保羅，你和雪兒到底什么時候結婚？

保羅心里委屈沒有地方說，他不是不想結婚，他們在一起住了5年的時候，保羅向雪兒求過婚，那也是情人節。本來是一件很高興的事，可是雪兒卻不高興，沒有接受保羅的戒指，讓保羅很尷尬，這個戒指還一直鎖在保羅的抽屜里。愛情究竟是什么？保羅知道自己是愛雪兒的，雪兒也很愛他，他們兩個人這幾年來沒有買房子，也沒有任何共同的財產，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就是家具是兩個人買的，還有一輛車是兩個人一起買的，其他都是各算各的。保羅有時想難道這就是愛情嗎？保羅很喜歡孩子，他覺得孩子是一個人生命的延續，如果不是不能生孩子，每個人都想自己的生命得到延續，他們去祝賀朋友們生孩子的時候，保羅總是在觀察雪兒的表情，他看得出來雪兒也不是不喜歡孩子，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愛一個人卻又不想同他生孩子呢？保羅同自己原來的朋友一點一點地疏遠了，因為他的朋友們總是要照顧孩子，沒有時間同他們一起快樂狂歡了。除了父母，外界的人沒有給保羅任何壓力，因為這不關別人的事。這個年代，要不要孩子，結不結婚，好像根本都不是什么問題。可是，十年過去了，保羅不知道為什么近來總是有一種空空的感覺，他究竟得到了什么？愛情就是為了獲取嗎？難道相愛的人一生一世互相陪伴，一直到永遠不好嗎？難道只有結婚生子才是相親相愛嗎？保羅覺得如果自己真是一個生性浪漫的人，一定會覺得這是天下最好的安排了，自己有那么浪漫嗎？如果自己真是那么浪漫，就不會去冷凍精子了……

保羅又數了數自己手里的玫瑰，他覺得10朵太單薄了，就又去花店買了10朵。20朵玫瑰意味著什么呢？向雪兒求婚，她會答應嗎？難道又是一個十年？

14號

爾爾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劈里啪啦地打了一封伊妹兒，連看都沒看第二眼，就按了發送鍵。她實在不明白，現在的男人究竟想要什么？在這封需要消防隊幫忙的伊妹兒里，爾爾直截了當地告訴伊恩，我穿的衣服就是14號到16號，我的內褲就是16號，稱得上是豐乳肥臀，不過我對自己的體形很自豪，也沒什么自卑感，你能把我怎么樣？你自己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啤酒肚就像懷上6個月了，頭發也快掉得差不多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她大概寫的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沒有這么直白。畢竟不能把自己也降低到另外一個層次去。男人真是膚淺，總是希望天下的女人都是小鳥依人，最好個個都是窈窕淑女。可惜的是爾爾恰恰就沒有這樣的身材。這不，就在情人節這天，伊恩突然取消了晚上的約會。爾爾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過她的直覺告訴自己是因為自己的屁股太大了。

爾爾其實說的是氣話，她穿的衣服也到不了16號，16號，那得是多肥的胖子才穿呢！不過，她有時確實要買16號的內褲，為的是穿著舒服。這種事別人誰也不知道，只是同她的女友琳達說過。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伊恩會突然取消約會，本來還是挺有希望的。難道就是因為自己的身材，如果真是這樣，這種男人也不值得留戀，吹就吹了。爾爾不喜歡沒有內涵的男人，都說女人喜歡壞男人，可是爾爾卻從來都想找一個好男人，她喜歡那種溫文爾雅，善解人意的男人，只要不是同性戀，她不在乎什么長相，錢財什么的。這樣的男人給她一種穩定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過的生活是一種正常的生活。她也明白為什么有些女人就是喜歡刺激，喜歡壞男人，因為好男人大多數都是循規守距，安安分分地過日子的人，不像壞男人那樣不是去吸毒就是去鋌而走險，生活是夠刺激，但是天天擔驚受怕，沒辦法過正常的生活，也不見得會有什么好結果。爾爾從來都不嫉妒這樣的女人，自己想走什么路，找什么樣的男人，誰又能管得了呢？

琳達曾經問過爾爾究竟想要找什么樣的男人？這個問題還真把爾爾給問住了，爾爾同阿里克斯生了一個孩子，可是兩個人還是分手了。爾爾非常想有一個家，阿里克斯也想有一個家，他也是一個不錯的男人，為什么就分手了呢？爾爾一個人帶著兒子過，她自己有時也常想這樣的問題，是不是自己太自主了？男人總是希望女人能依靠男人，自己卻沒有這種習慣，根本不靠男人。爾爾在英國的一個小鎮上長大，家里很窮，直到13歲時，媽媽才第一次給了她一英鎊的零花錢。小時候，聽到街上賣冰激凌的鈴聲，媽媽居然告訴她們那是干洗店在收衣服，直到她和妹妹長到8歲的時候，才知道那是賣冰激凌的車從她們家的門前經過。當然即使是買冰激凌，她們也不能買太貴的，原因很簡單，媽媽沒有錢。她現在想不起來父母究竟是為什么離婚的，反正在自己的記憶中，是媽媽把她們姐妹兩個人帶大的，當然，她的身上留下了許多媽媽言傳身教的結果。媽媽從來都不相信圣誕老人，也不讓她們感謝圣誕老人，因為禮物是媽媽買的，憑什么要感謝一個杜撰出來的圣誕老人呢。要感謝就感謝媽媽，媽媽可不想花了錢，又沒有人領情。這些話每年圣誕節的時候爾爾都要講給兒子聽。爾爾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的，沒有男人，也不依靠男人。她想這可能是男人們都不愿意接近她的原因。在家里，如果杯杯碟碟放在洗碗機里，一定要井然有序，不然她就會發脾氣，這一點有時也讓她發揚光大到了她所在的公司里，她常常訓斥那些把杯杯碟碟亂扔亂放的男人。雖然不能像在家里一樣，可是她還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有人為此向她的老板打小報告，爾爾卻依然我行我素。阿里克斯可能就是不喜歡她這一點，有些事上大大咧咧，有些事上卻偏偏要叫真，讓人琢磨不透。

爾爾已經過了去酒吧找男人的年齡，不過，她還是同琳達去了，琳達比自己大幾歲，她們都不是那種小鳥依人的女人。爾爾化上妝的話看上去還是很年輕的，她每次濃妝艷抹地去酒吧，總會有一個男人跟著她一起回家，琳達往往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不過，跟爾爾回家的男人大部分都比她年紀小，這些年輕人倒是不在乎她的年齡，她與他們的共同之處就是性需求。其他方面，爾爾覺得自己真是上個世紀的人了，音樂音樂聽不到一起，讀書更不用提。就說處理日常事務吧，她的上一任男友居然向她的兒子亞當借了10元錢，而且至今還沒有還給亞當，沒辦法，自己還得給兒子20元錢，就說是還給他的，免得給他留下一個不好的印像，覺得媽媽找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這些人又沒有房子，又沒有車，更談不上結婚了。琳達倒是一次一次挺愿意去酒吧的，可是爾爾去了幾次就沒有那么大的興致了。

如果說爾爾不想男人，喜歡自己獨立自主，她覺得自己又不是這樣的人，她希望自己的生活里有一個男人，能夠在一起共享生活。不然，還結婚干什么，還何苦要孩子呢？如果不結婚，這一切不就變得很簡單了嗎？自己是離婚了，可是還是想要再成立一個家，找一個像樣的好男人，買房子、買車、好好在一起過日子。畢竟生活里不全都是性，還有咖啡，還有方糖，還有房子外面的花園。男人們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為什么找一個好男人就這么難呢？好男人都讓別的女人找到了，不可能吧！難道就沒剩下一兩個？兒子一天天長大了，沒有男人的家庭對他的影響也不好，盡管他爸爸對他還是不錯。爾爾希望自己能快一點把房子的貸款還上，最近一段時間總是漲利息，害得自己手頭很緊。爾爾并不是講究奢侈豪華的人，她的首飾衣服都是物美價廉的，這也是從小受窮的好處，她知道一切都來之不易，所以從來都不亂花錢。也許這也是為什么自己受窮的原因，窮人總是在省錢，卻不知道如何去掙錢，總是擔心自己會受窮，到頭來縮手縮腳什么也不敢做。爾爾買房也是希望能夠擺脫貧困，讓自己的兒子能夠有好的生活，當然，如果能找到一個男人，那就是錦上添花了。爾爾同許多男人上過床，可是，真正能打動她心的卻沒幾個。伊恩打動她的地方是他也是離婚之人，家里有孩子，也是想找一個好女人過日子，再說兩個人的年齡相仿，又有相同的趣味，他們交往了幾次，每次伊恩都讓爾爾覺得很踏實，去的飯店都是爾爾喜歡的地方，不是很貴，但是很雅致。爾爾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伊恩想找的好女人，難道真是因為自己的屁股……

爾爾并不相信什么情人節，她知道這都是商家為了推銷產品，巧立名目想要你錢包里的錢。不過，有時候這樣的節日又確實讓人心動，女人都希望在這一天能收到巧克力和玫瑰，看來今年是沒戲了。爾爾小的時候總是盼望過節，那時候，時間好像過得很慢，左盼右盼，好不容易才會盼到圣誕、新年。歲數大了，日子過的飛快，一個月一個月轉眼就過去了，好像剛剛過完今年的圣誕，就得準備明年的禮物了。這樣也好，12個月后就又是一個情人節，誰知道那時會是什么樣呢？

想到這里，爾爾拿起了電話，撥通了琳達的號碼，琳達問她怎么今天有時間打電話呢？今天是情人節，你不是有男人約會嗎？爾爾說別問那么多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還是姐妹好！我們今天晚上去酒吧，好嗎？

（編輯·小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