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馬雞大戰黃鼠狼

一位護林員在深山上小憩時，不幸被幾只黃鼠狼給“迷”住了，全身麻木，不能動彈。這些黃鼠狼竟然發起了攻擊，眼看就可能把他分而食之。危急關頭，旁邊有一只正在吃食的褐馬雞挺身而出，與黃鼠狼展開了激戰！面對增援而至的強敵，它也毫不畏懼，最終救了護林員的命。這一切有什么內在的原因嗎？請聽護林員自述——

1、神秘的黃鼠狼竟然主動襲人

2003年，我在河北蔚縣小五臺山自然保護區工作。我們那里是以保護國家的珍稀鳥類褐馬雞為主的。褐馬雞被選為中國鳥類學會會標和山西省省鳥，可見其影響力和知名度。以前數量很少，1987年僅幾百只，由于多年有效的保護，褐馬雞數量大增，在360平方公里范圍內達到2000只，但當年盜獵現象有升溫跡象。我們加強了保護力度。那年6月我天天上山為褐馬雞投放食物，只有有了充足的食物，它們才能在灌木叢中隱蔽，避免暴露遭捕捉或誤食毒餌。

一天，我又背上一袋雜糧離開保護站上山了。走了幾里山路，我已是汗流浹背，但心里很舒暢。漸漸到了人跡罕至的山麓，這里正是褐馬雞頻繁出沒的地方。我把雜糧均勻撒在灌木叢的邊緣地帶，就躲到一邊大聲吆喝起來，不一會，一只只褐馬雞就鉆出來了，慢慢走過去吃糧食。

褐馬雞是很漂亮的禽類，尤其是野生的更美。它們高有60公分，長1.2米，重5公斤左右，全身濃褐色，頭頸灰黑，尾羽十分特別，基部呈銀白色，至末段轉黑泛紫藍色金屬光澤，羽枝披散下垂，如蓬松的馬尾。其兩腿極為堅強有力，健勇善斗，性情機警兇暴，至死不畏艱險，受到驚嚇向密林逃竄時，奔走起來好似一匹狂奔的駿馬，步幅可達80公分以上，因以上特征得名“褐馬雞”。它們白天在灌木草叢間活動，夜間棲于大樹杈上，多為群居，吃松子、刺梨、沙棘果、蠅類、蚊類、蛇類、蝗蟲。在食物不足的時節容易遭到捕獵。它們的經濟價值是相當高的。早在幾千年前的漢朝，皇帝就選用褐馬雞的羽毛裝飾帽子，稱為鵝冠，獎給立功的將領，希望他們能像褐馬雞一樣繼續英勇戰斗。近代，帝國主義把褐馬雞列為掠奪對象，不少資本主義國家一向以羽毛點綴軍裝。清時，一對褐馬雞在國外可賣1000銀幣。

看著一般人很難見到的褐馬雞歡快地吃著食，我由衷的感到高興。如果全世界的人類和動物都能和平相處有多好，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和諧美妙的景象呢？由于連日來比較辛苦，我當時又很放松，在遐想中竟有了些睡意，慢慢打起了瞌睡。

大約睡了有40分鐘，我隱約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但睡魔依然控制著我。后來這氣味越來越重，身邊還有了異樣的聲響，附近的褐馬雞似乎也發出了報警的驚叫。自己是在荒山野嶺呀，不能大意，我忙睜開眼，翻身坐起。出乎意料的是，我身上麻酥酥的，說不出的感覺，竟然無法坐起，我大驚，拼命想動，卻真的動不了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周圍看，也沒什么東西接近，難道是自己突然生病了，我想也許清醒恢復一會兒就好了，但頭和身上的麻木感卻越來越強。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很可能中毒了，但究竟怎么中的毒，卻根本想不起來，我平時是很注意衛生的呀。

既然坐不起來，我索性躺到地上。沒幾分鐘，身邊又傳來了異樣的聲音，分明有什么東西正在逼近我！難道有毒蛇？我頓感毛骨悚然，忙用胳膊支撐身子，定睛看，原來幾米外有幾只怪物！它們全身呈棕黃色，眼睛賊溜溜的，張著嘴，牙齒十分尖利嚇人。由于我是躺著的，所以感覺它們個頭相當大，有半條狼那么大。

起初眼有點花，漸漸我認出來了，這是幾只黃鼠狼，長約40公分，唇有須，四肢短，長著蓬松的大尾巴！據我所知它們雖體形較小，卻很兇猛，是純粹的食肉獸，主要捕吃鼠類和兔類等。這種小獸數量不少，卻帶有神秘色彩，平時很難見到。民間關于它們的傳說是很多的，稱其為“黃鼬大仙”，說老黃鼠狼經“修煉”，會“法術”，能“迷人”。以前鄉村關于黃鼠狼“迷人”的故事太多了，我小時候一個鄰居就被迷過，說得跟真的一樣，讓人十分恐懼。好在它們還并不直接攻擊人。生物學上對這種現象的解釋是，在黃鼠狼的肛門邊有臭腺，危急時可分泌噴出臭氣來自衛，可能這種臭氣具有“迷人”效果？至今尚無深入的研究定論。

我感覺自己剛才聞到的氣味可能就是黃鼠狼噴出的臭氣，這也就是說，剛才那幾只黃鼠狼已經接近過我了。由于其身形細長，動作極輕盈，淺睡中的我竟毫無覺察。就是它們的臭氣讓我全身麻木，出現類似的中毒癥狀。只是它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野獸是極少攻擊人的，這也太反常了。但不管我怎么想不通，這也是事實，幾只呲牙咧嘴的黃鼠狼已經開始侵犯我了。

它們離我越來越近，眼看不到兩米了，我看出了它們眼里的殺機。不能坐以待斃，我竭盡全力大叫了一聲：“呔！”想把它們嚇跑。這一招果然有效，機警的黃鼠狼立刻跑到旁邊的草叢中了。

可惜的是，我依然不能動彈，心里焦急萬分。過了沒一會兒，那幾只黃鼠狼又出現并逼了過來。我又叫了一聲，但這次狡猾的黃鼠狼只是退了一段就停下，并繼續盯住我看。我想起了黔驢技窮的典故，有點哭笑不得。真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一般人可能會想，又不是虎狼豹熊等猛獸，怕什么？是的，虎狼豹熊當然兇猛，一旦攻擊人后果嚴重，但它們攻擊人的可能性卻極小。黃鼠狼雖很小，但生性殘忍膽大，殺傷力也足以能咬死人！并且是慢慢咬死，更加痛苦。我全身都冒汗了。周圍不可能有人來，眼下只能靠自己了。我決定合理運用體力，與它們周旋。

終于，一只黃鼠狼發起攻擊，飛快地咬了一下我的腳，我鉆心般疼痛，慘叫一聲，竭力一掙，黃鼠狼才跳開，但沒過幾秒鐘，又有一只黃鼠狼去咬我的腳！它們確信我沒有任何反擊能力，全面的攻擊一觸即發，我很快就可能被咬得遍體鱗傷！保護了這么多年動物，卻被動物活活咬死，我也太冤了。老天，你是故意捉弄我嗎？

2、褐馬雞豪氣沖天與黃鼠狼決斗到底

千鈞一發之際，耳邊傳來大叫，并像起了一陣旋風。我一看，原來一只個頭很大的雄性褐馬雞跑了過來！它的步幅很大，昂首挺胸，氣勢洶洶，令人驚懼！它要干什么？難道也要攻擊我？我絕望地想著。

事實當然不是那樣，這只褐馬雞的目標是那幾只黃鼠狼。平時黃鼠狼是不怕褐馬雞的，所以并沒退出幾步。褐馬雞使勁向一只黃鼠狼啄去，嚇得它一下竄起來，其余的黃鼠狼也一時被唬住了，向后退去。我的生命威脅暫時解除，不由松了一口氣，對眼前的這只簡直是從天而降的褐馬雞充滿了感激。我一直身體力行地保護愛護動物，但并沒想到會得到什么回報，那是我的一種責任。但今天真的有一只動物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挺身而出，這簡直是個奇跡！

這只褐馬雞對著我發出咕咕的叫聲，我也應答著向它表示謝意。同時想起口袋里還有一些花生米，忙吃力地掏出來，扔給它。它高興地吃起來，我的心里更美，也許這只褐馬雞真的懂點人的感情呢。

那幾只狡猾兇惡的黃鼠狼沒有善罷甘休，它們見對手只有一只褐馬雞，便又瞪著賊眼悄悄逼過來。我正要大叫，兩只黃鼠狼突然一躍而起，竄到了正在吃花生米的褐馬雞身上！同時它們張著大嘴，咬向褐馬雞的脖子。如果一旦咬上，這只褐馬雞就算完了，將很難擺脫。我驚叫起來，但褐馬雞反應極快，尖叫一聲，猛地晃動身軀，把兩只黃鼠狼甩掉了。其余的黃鼠狼一擁而上，向褐馬雞進攻。褐馬雞毫不畏懼，大戰群狼。它剛才只是想把黃鼠狼們驅趕走就算完了，現在黃鼠狼們膽敢下狠招，欲置它于死地，它可真被逼急了。它狂鳴著猛地啄擊著群狼，當場竟把幾只不知深淺的黃鼠狼活活啄死了。它的威力可見一斑，我又驚奇又喜悅，總聽說褐馬雞威猛善戰，能戰勝狼和狐貍，但一直不太相信，今天算是開眼了！

但被啄死啄傷的黃鼠狼都是比較年輕的個體，戰斗經驗不豐富，而幾只年歲較大的黃鼠狼并沒受傷，它們很聰明，巧妙地避開了褐馬雞的啄擊，瞅準空當發起偷襲。褐馬雞雖健勇，畢竟人單勢孤，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終于褐馬雞身上也連連負傷，鮮血洇出來，把羽毛都染紅了。我看在眼里，心疼極了，真想上去幫忙，但身子依舊不能動彈，不由仰天悲嘆。

狡猾的黃鼠狼見一時難以取勝，放棄了死拼的戰術，向后退去，有兩只甚至轉身跑遠了，只有三只原地看守。褐馬雞想把它們都消滅，卻追不上它們，周旋一陣后，又回到我身邊。它真的像我的一個忠誠的衛士，令我發自內心的感嘆。別忘了別的褐馬雞并沒有趕過來參戰，它獨特的行為一定有某種深意。我忙仔細回憶自己與它們的故事，但發生的事太多了，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過了一刻鐘，突然褐馬雞發出驚叫，我往它目光所指處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原來又有大約七八只黃鼠狼趕來了，并且個頭都明顯比剛才那幾只要大一些！它們聚在一起，吱吱叫了一陣后，就一起向褐馬雞撲去！毫無疑問，這是剛才離開的黃鼠狼請來的援兵！褐馬雞已經很疲憊，目前的處境極其危險，我的心猛地揪緊了。黃鼠狼是很有靈性的，同時報復性也極強，看今天這架勢，一定要憑借數量優勢，置褐馬雞于死地！

褐馬雞在剛才的戰斗中都沒有什么優勢，現在更不用說了。它應該瞬間洞察了這一點，大多數動物尤其是非食肉鳥獸一定會選擇立即逃走，以最快的速度！褐馬雞也極善奔跑，一個猛烈的沖刺就能鉆進灌木叢，跑得無影無蹤，它也可以回到種群中，那樣也就安全了。我的心情非常復雜，真的很擔心褐馬雞逃走，又覺得自己沒理由要求人家留下……

但是褐馬雞的稟性就是在任何強敵面前都絕對不退讓，誓死戰斗！它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竟然迎著呼嘯而上的黃鼠狼猛沖上去！一剎那，我被那種奮不顧身大義凜然的身姿震撼了！只有真正的勇者才有以一當十的氣魄……

一場昏天暗地的大決戰突然爆發！黃鼠狼們像一只只小惡魔張開尖利的牙齒亂咬一氣，并不時試圖撲到褐馬雞身上。褐馬雞更是精神抖擻，跳躍舞動成一團，水泄不通，令我眼花繚亂。它的爪子和嘴由于憤怒表現出極強的殺傷力，一旦被擊中，黃鼠狼都會遭到重創，皮開肉綻！這場絕無僅有的禽獸大戰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生怕褐馬雞會突然倒下，因為它有時的動作會甩下一道鮮血，它的大部分羽毛都是紅色的！黃鼠狼更是幾次跳到了它背上，雖然竭力掙脫了，但它的背部留下了可怕的傷口……它畢竟只是一個，力量是有限的……

但結果卻大大出乎我意料，窮兇極惡的黃鼠狼突然停止了攻擊，一起向后退去，有的叼著受傷的同伴，火速撤離了。戰場驀地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幾只黃鼠狼的尸體留在那里。我們的英勇的斗士褐馬雞遍體鱗傷，卻依然昂首挺立！根據我對動物行為的了解，可以斷定，黃鼠狼們是認輸了。它們很聰明，知道再激戰下去雖然可能取勝，但仍要付出慘重的代價，那只褐馬雞一定會戰斗到生命最后一刻，只要有一口氣也要咬住它們不放。它們犯不著為了一次戰斗就讓種群損失這么大甚至全軍覆沒。

褐馬雞——勝利了！這真是一個奇跡……此刻的一切又怎是“奇跡”和“勝利”能概括呢？我的整個身心從沒像此刻這般被觸動！

3、我和那只褐馬雞成為患難之交

我的身體終于有些恢復，也可能我的意志戰勝了身體的麻木，我拼命向褐馬雞爬去。它沒有躲閃，任我抱住了它。我的淚水奪眶而出。我說：“謝謝你！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它幾乎不能動了，它竟然倒在了我的懷里。它已經接近了身體的極限。勝敗只是一線間，如果它早一分鐘倒下，黃鼠狼就不會撤退，結局難以想象……

藥性終于消散，我的身體恢復了，立即抱著褐馬雞下山，回到管理站。我的同事給它進行了治療，同事說，它恐怕不行了。但我強烈要求：必須全力治療，決不能放棄！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褐馬雞終于戰勝逼近的死神，生命之火在即將熄滅時再次燃起……

我每天細心照料著它，一個月后，它終于康復了，但身體留下了很多傷疤。同事們說：“它這個樣子還能回到群體中嗎？”我說：“沒有問題，褐馬雞是崇尚勇敢的，而它是最勇敢的！”果然，它竟然很快又回到了種群中，過著正常的生活。我每次上山，都特別觀察關照它。

講到這里，也許朋友們會說：“這不是很離奇嗎？怎么那么多褐馬雞都沒動，就它拼了命救你？”對此我也迷惑過，但早已有了答案。原來，出事前的幾個月，我們就有過接觸，我還算救了它的命呢。褐馬雞每年3月交配繁殖，每到那時，雄鳥為爭奪配偶殊死拼斗，勝者就可以帶著心儀的雌鳥離群到隱蔽處交尾，在密林中占巢產卵，撫育后代。那天，我就在山上觀察雄鳥的戰斗。一只雄褐馬雞經戰斗取得了勝利，正要帶著一只雌褐馬雞離開。不料，那個失敗者竟然惱羞成怒，從后面發起突然襲擊。勝利的褐馬雞猝不及防，被撲倒在地。那只不道德的褐馬雞毫不留情，又連下死手，使倒下的褐馬雞遭受重創，生命危在旦夕！

我見狀大怒，沒想到動物界也有這種無賴！我立即沖過去，趕跑那只無賴。把受傷的褐馬雞救起，并帶到管理站救治。它傷愈后我就把它放了。由于我救助過的動物實在太多，當時迷糊后腦子發麻，所以一直沒想起這件事。它應該記得我的氣味，對人類產生了很大的好感，所以才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動物和人一樣，大約也有素質高低之分吧。它應該算是素質相當高的，懂得知恩圖報。抑或這是生物都有的一種善的本能？同時褐馬雞還有不畏艱險強暴、敵越強我更強的本能，最終它做出了一件堪稱驚天動地不可思議的事！這樣的行為，即使是人，也未必能做到。

至于黃鼠狼的一些兇殘和神秘的攻擊行為，有待繼續研究。動物的確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它之所以攻擊人，我猜測可能是因為曾經遭到人類攻擊吧。它們的毛皮加工后可制成裘皮大衣，夏季不值錢，入冬大雪小雪時才昂貴。因此冬天有一些人上山用各種方式對它們進行捕殺，我們也管不過來。這些黃鼠狼可能就被人捕殺過，甚至有的就是從人的手中僥幸逃脫的，自然會對人產生仇恨。它們也分不太清誰是誰，見我倒在地上，就放出臭氣，意欲加害報復……

從這件事我深深懂得，人和動物是可能建立真正的感情的。我已經把那只褐馬雞當成了我的患難之交，真正的朋友，雖然它只是一只鳥，沒有名字，不會說話。甚至它根本懂不了太多，看不懂我深情的目光。但我仍會經常去看看它，跟它說說話。我會一直忠于這真摯的友情，并因此更加熱愛它的同類，以及這養育我們的博大深沉的山林……

（編輯·陳大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