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到下雨天,我總會想起大宇,一個堅強樂觀的女子!或許很多人聽到她的名字會覺得像是男人,呵!其實她的打扮還真的很男人化。戴一副黑邊眼鏡,永遠的牛仔褲,白襯衣黑風衣,再穿上大頭皮鞋,留著很短很短的頭發。從她的身后望過去,沒人認為她是女子!我喜歡聽她唱歌,最愛聽她唱《my heart will go on》,這是她的拿手好歌,我記得八年前,她就站在學校的練身房內唱了起來,那份從容與忘我,給人的感覺相當震撼。
和大宇走在一起,應該是在入校那年的文藝匯演上,在一個舞蹈中,她跳男主角,而我擔任女主角。排練時,老師說:“大宇,你要用男人眼神去看月亮,月亮呢,你要把她想成你的戀人……”老師沒說完,在場的同學們都哈哈大笑,我想如果有地洞,我們兩個都想鉆進去!大宇那時戴了一副眼鏡,近六百度,所以,她把眼鏡摘下了,還真的扮成了男人,當時,她的神態,像同學說的,比男人還男人!
那時的我留著平肩短發,額前有著厚厚的劉海,喜歡笑瞇瞇地說話!一天下課,大宇突然跑到我的座位旁,神秘地說了一句:“月亮姐,你長得真像赤名莉香!”我很驚訝,這個名字對于那時的我們是很熟悉的,那是《東京愛情故事》里的女主角,我問她我哪兒像她,她說就是感覺像,像極了!
二
和大宇在一起,鬧了不少笑話。周末的晚上,兩個人去附近的公園里散步,四周靜悄悄的,我們沉醉在都市的夜色中,全沒注意同宿舍的幾個死黨遠遠地跟在后面,她們一直猜測摟著我的那個‘帥哥’是誰。最后玉兒受不了,沖了上來,大聲地說道:“好呀,月亮,你這么明目張膽地談戀愛呀!”話音還沒落,玉兒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后舍友們沖上來把大宇圍了起來,說大宇天天穿得跟個男人婆似的,小心嫁不出去!大宇也哈哈大笑了,大聲回著,壓根就沒想嫁過!
我們一起去食堂打飯,一起去圖書館看書,一起是健身房排練舞蹈,甚至大宇還充當我的護花使者。那時,我比較膽小,收到別人的好感信,害怕得只想躲!記得最瘋狂的是有個男生,天天守在宿舍樓下或者是我經過的地方,我一見他嚇得魂兒要掉了似的,然后到處亂跑!有一次,我把頭伸出窗外,又見那人在樓底下,然后不敢去上課了,大宇知道后,拉上我,咚咚跑下來,站在他面前大聲地呵斥道:“我嚴重警告你,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月亮了,她已經有男友了!”當時,那男生說了一句:“我又不是來等你的!我要月亮親口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還用得著她說一遍嗎,如果她喜歡你,根本就不會躲著你!”
他們在樓底下大聲地吵了起來,我躲在大宇身后不敢上前,那陣容確實把我嚇傻了。
我記得,那天晚上大宇非常生氣,說今天真傷自尊,被一個男的說自己不像女孩子!然后在宿舍里走了一圈,跑過來挽著我的胳膊呵呵傻笑著道:“我本來就不像女孩子,管人家說什么去,我陳大宇就這個樣子!月亮姐,你說是不是?我要活得如男孩子一樣灑脫!”說完,便沖我哈哈大笑,得意的樣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三
大學的時光過得很快,畢業后大宇回到她們縣醫院的婦產科工作。偶爾聯系一下,她總說,“過來看看我吧,我一直在想你呢?!逼鋵?,我也想她,可工作后,才知道自由的寶貴,哪有那么多時間呢。
沒想到那年的冬天,我就看到了她!又當了一次舞臺上的女主角,而身邊的舞伴,依然是笑嘻嘻的大宇!
她們縣里要舉行迎春晚會,大宇先沒和我說,到了演出前一個星期打來電話說:“月亮姐,過四天你請假過來,我們在一起跳《達板城的姑娘》,我已經把她們都教會了,你的演出服醫院也已經訂好了,現在,只等著你來!”聽了她的話,我頭暈得很,這人居然先沒告訴我一聲,便私自做了決定!我向醫院請了假,跑去了她所在的縣城。我也想見她,分開兩年,希望她一切都好!
我坐上的是傍晚六點的車,告訴她晚上九點半會到。上車那會,天空正下著小雨,沒想到半路上,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雪,車子開得很慢,一路顛簸,到達車站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下車后,我看到了車站門口的她,她還是和以往一樣,穿著牛仔褲,大頭皮鞋,領口豎得很高的黑色風衣!見到我的那一刻,小孩子似的沖了過來,抱著我傻傻地哭了,嚇得我不知所措,問她怎么啦,是不是凍壞了?她說不冷,然后像個小媳婦似的委屈道:“我以為我等不到你了,打你手機一直沒信號,又下雪了,我怕你在路上會出事,我在這兒等,真的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
笑了,問她如果我真的不來了,你怎么辦?她說,或許她會變成一個雪人,一個不會融化的雪人,世人會把這尊雪人稱為:望友石!這些年來,我一直忘不了那個夜晚,每當想起那個站在雪地里盼著我到來的她!心里總是暖和的!
四
第二天大早,大宇便起床了,我醒來時,她已經換好衣服,見我醒了,就去幫我擠牙膏,放好洗臉水,我下床笑她,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細心了,倒不像以前的男人婆了。她在樂,答道:如果我是男人,你一定要嫁給我,那可是相當幸福的,我一定會把你寵成手心里的寶!聽她說完,我的臉兒居然紅了,呵!好在,她不是男人!
大宇挽著我的手臂去吃早點,遇到她的好多同事,她就驕傲地介紹道:“這是我的月亮姐,我那達板城的新娘,漂亮吧!”
看她興奮的模樣,真的比在學校時還要孩子氣。我們去醫院的大會議室,她站在臺上興奮地跳了起來,大聲地說著真沒想到還能和我再跳一支舞呀!呵!大宇,這世上的事有好多的沒想到,我也沒想到你以后會患病,就像沒想到曾經深愛過的戀人會走到分手地步一樣。
演出很成功,代表她們縣的衛生系統奪得了第一的好成績!大宇說:“月亮姐,你這一身的白好美,白紗巾、白衣、白裙、白舞鞋,比在學校里的那一身紅更漂亮了!妝也化得漂亮,美死了!”我只是搖著頭笑她,當時問她你喜歡的是哪個月亮?舞臺上化了裝的,還是現實生活中的?聽完,她哈哈大笑,拉著我跑出了劇院。
五
最后的那天,她帶著我看了看縣城的景致,看那些古老的建筑,試那里的民族服飾,吃那里的小油米粑,還有那串成像糖葫蘆似的香蛋兒,兩個人都異常興奮,她拉著我在大街上旁若無人地亂跑,風兒吹起她的短發,看著她的笑容,我真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瞬間,讓我們的笑聲成為二人世界里永恒的風景。
傍晚我便要趕回去了,走的時候,她不說話,抿著嘴只是看著我笑,車兒啟動時,眼淚還是從她眼眶里跳了出來,我對她笑笑,“真不像你了大宇,難看死了!”其實當自己轉過頭看不見她的那會兒,淚水也紛紛落下。車子開出城好遠,我還在哭,想著兩個人呆在一起的幾天,一點一滴像放電影似的又重新上映了,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地在我眼前晃蕩。你曾說過,我就是你遠方的牽掛,呵!你可曾知道,你也是月亮姐放不下的牽掛!
六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的歲數大了,他看花了眼,把病痛帶給了她。
去年夏天,突然接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頭哭了,哭得很是傷心,我知道出大事了,問她怎么了,她說現在在醫院里,被檢查出患了腦垂體瘤。
我聽了,傻了!我要了病房床號,趕去醫院,推開病房的門,沒見到她的人影,但我看到了床頭厚厚的內外科書,還有一本執業醫師考試叢書。我知道,她就住在這病房了。大宇還要參加執業醫師的考試,可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考什么試呀……
鼻子一直酸酸的,好想哭出來。但我怕她會突然出現,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比她心里更難受。打通她的電話,我告訴她我在病房,幾分鐘后,大宇回來了,她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也留長了許多。和以前我在學校里的頭發一樣了。我走過去,輕輕地抱住她,笑道:“大宇,你看你,不像男人婆了,現在好有女人味了,還穿起了裙子,這可是你從沒穿過的呀,知道你現在像誰嗎?”
她笑著問我像誰,我說像《東京愛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很像!
聽后,她笑了,說:“七年前,我就說你像,沒想到,今天,你把這句話又還給了我!”
我沒說話,用力吸了一口氣,不想讓自己的眼淚落下。
七
牽著她的手走出了醫院,一路上什么話也沒說,只是牽著彼此的手一直往前走著,附院旁邊便是老人山,走在這么美的風景區,我們誰都沒有興致去觀看,更沒心情去細述重逢的快樂。因為現在,我們心底都淌著一條憂傷的河,它一直不停地流動著,流到一處,心便痛得厲害,牽著她的手兒便會握得更緊。她好像感覺到了,對我笑了笑,說:“我現在很好,別擔心!”
大宇的電話響了,她接通電話對著那邊輕松地說著沒事,聽她的話語,我知道是她媽媽。因為我隱隱約約聽到她媽媽在電話那頭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而大宇,我看到她也哭了,眼淚像串珠一樣滾落,卻依舊裝出很輕松的樣子,笑著對電話那邊的媽媽說著:“沒事,媽,我沒事,醫生說了,去北京做手術成功幾率是很大的……”
我們一直沒說什么話,只是牽著手一直走下去,她的電話一直在響,我看到她一直是流著眼淚笑著對電話那邊的親人或者朋友說著話,大宇呵大宇,你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有多讓人心疼呀!想著想著,我的淚珠兒掛滿雙腮,緊緊握著她的手搖著頭哭,然后又抿著嘴笑笑,輕輕地說:“大宇,沒事的!我等著你去北京的好消息!”她笑著對我點點頭,盡管眼睛里全是淚花……
八
大宇的北京之行很順利,手術很成功。
接到她的電話,我感受到了她那種再獲生命的喜悅!聽著她在電話那端傳來的朗朗笑聲,我忽然意識到,她是我今生都割舍不下的妹妹,我真的不敢想象她離我而去的情景,如果三生石能映出我們前世的身影,我想她一定是我的戀人,今生,她又成為我最重要的朋友,我的知己。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她不斷地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說她的頭發又剪短了,恢復到以前在學校時的樣子了。并告訴我說其實蓄長發穿裙子真的不是她所愿意的。后來,她又告訴我,說她的執業醫師證過了,比分數線高了70多分,前幾個月,又接到她的喜訊,告訴我說碰到一個喜歡她的男人,他知道她的病還是愿意等她嫁給他。聽后,有一股熱流在體內流動,我知道它叫感動!能有這么一個不顧你的病痛,寧愿牽著你的手陪你走下去的男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呀!大宇,上天會保佑你的,它此時已經睜開了眼,它會把所有的美好與幸福送給你!
在此文的最后,有一句話,月亮想告訴你,《東京愛情故事》里,完治對赤名莉香說過的話,讓所有人感動,而現在我也要對你說:如果你在北京或者桂林,你肯定會遇到我的大宇,見到她,替我問個好,她一直是我牽掛與思念的女子,就是那個一直穿著牛仔褲,踏著大頭皮鞋,留著很短很短頭發的女子!
(編輯·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