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我寫過很多很多的文字，快樂的，不快樂的；幸福的，不幸福的。蕭楚總是第一個能看到的人。

蕭楚坐在我對面，手里是半支沒有燃盡的香煙，萬寶路，那種濃烈到糜爛的煙絲，在他手中縈繞。桌上有兩杯黑咖啡，他笑：“筱冉，你還是那么固執？”我看著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的冰塊，沒有回答他的話。

“寄夜咖啡館”，那個美麗到妖嬈的女子向我們介紹：“這里歡迎所有無家可歸的人?！闭f完，扭著腰身，走進了漆黑的后臺。但她身上香奈爾香水的味道，卻透過重重的空氣，傳進我的鼻子。那款以清新淡雅聞名的香水，此刻卻奢爛到刺鼻?！罢媸巧莩薜呐?。”蕭楚笑。

蕭楚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從什么時候認識已經記不清楚。只依稀記得，遇見他的那年，我上高一。他的理科成績特別好。是那種邏輯思維繞很多圈之后，還能找到原點的人。

我看到他在辦公室跟教數學的老頭爭得面紅耳赤，那個老頭說了一句：“蕭楚，以后你別在我的課上出現！”說完氣喘吁吁的跌坐在椅子上。

當時我在幫語文老師整理教案，聽到他們的爭吵，以為他一定是個喜歡搗蛋的調皮學生。當我轉過頭去看爭吵的起源地時。發現他其實是個很帥氣的男孩子，很高的個子，白色的襯衫，白色的休閑褲，白色的球鞋。他走出辦公室經過我的身邊時。我呆呆的看著他，因為那雙漂亮至極的眼睛。

后來在學校的廣播里了解了那個叫蕭楚的男孩，成績年級第一，數學滿分。想到那個青春帥氣，有著一雙大眼睛的男孩，心里逐漸迷蒙成一片。

再后來，便是相識。他說：“筱冉，你像個木訥的天使?！蔽铱粗樕蠏熘察o的笑。能成為他的天使，也是我的一種幸福啊。

我寫過很多很多的文字，快樂的，不快樂的；幸福的，不幸福的。蕭楚總是第一個能看到的人。他說我的文字干凈又清爽，讓人忍不住讀了又讀。我臉上微微地笑，心里卻有些疼，是因為我愛上了那個叫蕭楚的男子。而他，卻不知道。

高中畢業，上了同一所大學。一直奇怪，以我的能力，怎么能考上了那所夢想中的最高學府。蕭楚悄悄地對我說，是因為愛情。

北方的城市，寒冷又陰鷙，從江南走出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蕭楚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從夏天到冬天，又從冬天到第二季的夏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優秀如斯的男子對我過分的疼愛，這樣的幸福，我曾一度以為是幻覺。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才明白，愛情已經發生了，是我不經意地錯過了。

我一直不明白蕭楚說的“因為愛情”是什么，等到我們走出了那所華麗的學府才知道，原來不是我能力強，而是因為蕭楚，早已經暗自決定，要和我一起繼續高中時候的美麗故事。他原本可以本碩連讀上更好的學校，為了我，選擇了冰冷的北方。知道了事情真相的一剎那，我很感動，但也僅僅是一剎那而已。

蕭楚總說在我的眼里看不到溫暖，我笑。不是沒有溫暖，卻是沒有溫度。爸爸是什么時候離開我的，已經模糊不清。只記得他走的時候我還很小，他對我說：“筱冉，不是爸爸不要你，是因為我太愛你媽媽?！边@注定是一個很可笑的悲劇故事，在故事里我一個人學會成長，一個人學會堅強。

我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如果說面包對我已經成了一種昂貴的施舍，那么愛情更是奢侈到我不配擁有。人，難得有自知之明。而我是該慶幸嗎？我這樣清楚自己的能力。高一那年16歲，今年已經是第十年了，26歲了。從來不知道愛情是什么。蕭楚對我太多的疼愛，已經在我遺失的歲月里，成了不可紀念的過往。我追憶不來，也不愿花費那樣的力氣去追回。

我喜歡喝黑咖啡，純黑，不加糖。那種苦澀，一直從口中蔓延到心里，然后我的疼痛和寂寞，就在這樣的苦澀里，開始稀釋。蕭楚一直都奇怪我只喝黑咖啡的習慣，其實他不知道，一個人的時候，實在寂寞。

“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我笑著問，安靜又慵懶。

“不記得了，因為抽煙，所以寂寞?！?/p>

我依舊是笑，沒心沒肺的樣子。

“等你十年了，筱冉，你依舊這么固執?！闭f完他抓住我握緊的手，一根一根的掰開我的手指，把一張印刷簡潔卻精美的請柬放在我的手中：“明天，我結婚，請你一定要來?！蔽姨痤^，看他的臉，看這張我愛十年，卻從來不敢奢望的臉。終于還是要放棄了，心里的疼痛從眼眶蔓延出來。那個女子，溫柔的笑，幸福得讓人舍不得嫉妒。我愛的男人終究要娶別的女人為妻，我，不過扮演了一個十年的過客。

“恭喜！”

蕭楚的眼睛有疼痛閃過，我裝作不知。這是對他，對自己，最好的安排。

明天的婚禮，我一定不會去，我沒有勇氣看著自己曾經的愛人娶了別的女子，還要微笑著說恭喜。這已經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

一場美麗的邂逅，以曼妙的開局拉開十年愛情故事的序幕，卻在最后依然上演了千篇一律的結局，十年的花開花落，我終于還是沒有等來愛情的果實。

（編輯·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