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柳韻是在一家大型超市的門口看見那刀的。

柳韻是低著頭的，無意中看到了一只手掂著一個塑料袋，塑料袋的袋口被橫在底部的什么東西撐得很開，往袋里看，柳韻看見了兩把刀。準確地說是兩把菜刀，但決不是那種傳統的木柄方形板刀，而是有著方便的塑料曲線握手的的尖刀，這樣的菜刀簡直就是匕首，只不過比匕首稍顯笨拙一點罷了。

看到刀子柳韻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看那提刀的人，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剛剛長成一個男人的樣子，唇上唇下是短而稀疏的唇髭。少年的旁邊還有一個同伴，兩人的嘴上都并不老練地叼著一根香煙。兩個少年的眼睛里寫滿仇恨，臉上是一種幼稚的莊嚴和凜然。

柳韻一下意識到了什么。她很驚慌，腦子里迅速轉著圈，想著該怎么辦。她想立刻攔住兩個少年，但是她猶豫了一下，然后很快跑進超市上了二樓，慌亂地找到了賣菜刀的地方，對負責銷售菜刀的銷售員工交代：等一會兒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上來買這種尖利的菜刀，請你借故不要賣給他們！說完，不等銷售員工回答，又迅速跑下樓去，出了超市。在從超市里出來的過程中，柳韻想好了智取兩把刀子的辦法。

兩個少年已經走出超市門前的廣場，沿馬路的人行道向西走一段距離了。柳韻腳步匆匆地追了幾分鐘，才追上了兩個少年。柳韻穩了穩神，在兩個少年身后喊道：“哎，小伙子，你的塑料袋里是不是兩把菜刀？”兩個少年回過頭，對視了一眼，疑惑地回答：“是。是兩把刀子。怎么了？”柳韻說：“太好了，我到處找，想買這樣的菜刀，可哪兒也沒有。沒想到你們手里倒有。這樣吧，這兩把刀我出三十塊，賣給我好不好？”兩個少年由于驚訝，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那提刀的少年口里囁嚅著：“這，這刀子，我們……”另一位少年似乎反應快些，咬著提刀子的少年的耳朵說：“嘿，這女人八成是個弱智，咱一把刀才六塊五，賣三十塊凈賺十七塊，隨后咱們再到超市買兩把不就得了。”掂刀的少年頓時也動了心，對柳韻說：“說實話這刀是不太好買。不過看你真想要，我賣了！”少年說著遞過刀來。柳韻接過塑料袋，從口袋里掏出三十塊錢遞給少年。少年接了錢，相互得意地做了個詭譎的鬼臉，轉身向超市去了。

柳韻保持一點距離跟著兩個少年，看著兩個少年又返回超市。柳韻有些擔心。兩個孩子會不會重新買到兩把刀子呢？

柳韻在超市大門東側的一棵法梧后邊等待了漫長的十幾分鐘。兩個少年才沮喪地從超市里出來，手里空空如也。柳韻頓然長出了一口氣。

柳韻到一個垃圾池邊，把兩把刀狠狠地扔進垃圾池。轉身要走，想想還是不對，又轉身跳進垃圾池，用腳擁了些垃圾把那刀蓋嚴實了才出來。

迎著城西那輪如血的夕陽，柳韻重新走進超市。今天她來超市的正事兒還沒辦呢。

十來分鐘后，柳韻提了一塑料袋芒果和荔枝出來了。這兩種水果，她兒子小鵬百吃不厭。

第二天是清明，令人斷魂的紛紛細雨中，柳韻到了青崗陵園。在一個墓碑前，柳韻把一些芒果和荔枝擺放好，想對兒子說幾句話，卻什么也沒說出就痛哭失聲……

兩年前，在一場斗毆中，小鵬死于一把冰冷的尖刀。

第二天的晚報上登了一則消息，兩伙不良少年在城西劍河大橋上群毆，導致當場死亡一人，重傷一人，其余少年均有輕傷。警方調查得知，另有兩名少年因前往超市買刀未能及時趕到現場而幸免受傷。

（責任編輯 伊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