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是他哥胡大帶成人的。胡二長得寬鼻大嘴,五大三粗。胡大要胡二跟著他殺豬。胡二見了哥手里拎的白晃晃的尖刀腿肚子就哆嗦。胡大吼,你個稀泥糊不上墻的東西,按緊豬腿!豬嚎,山崩地裂。胡二的耳根子炸了。豬脖子噴出血,胡二整個兒人就嚇癱了。胡二見血就暈,干不成屠夫。
胡大犯難了,給胡二謀個什么行當呢?集市上魚販子叫得歡,就叫胡二販魚。于是胡大騎了舊摩托,把魚販子頭兒老龍等接到館子里撮了一頓,胡二就入贅當了魚販子。
雞叫頭遍,四周黑黢黢的。嘶啞的摩托聲就把集市吵醒了,魚販子魚貫而行。須臾胡二就落下了一大截,他跟著前面的燈光走。拐彎處魚販們停了車穿下水衣。胡二趕上來憨站著。老龍吩咐,胡二,穿下水衣。胡二說,穿下水衣我就騎不好車了。
又走了一陣子,就看見前面幾只燈泡很小器地發著朦朧的光。逼仄的小路很難走。胡二推著摩托。老龍追胡二,快走,前面就是劉老板的魚池。
胡二到劉老板的魚池時,老龍們已經站在齊腰深的水里扯著網,劉老板在岸邊拉著網繩。胡二穿了下水衣不知道做什么。劉老板說,小伙子,幫我拉一把。拉網快逼到魚池的角落了,魚們好像才醒悟,瞎躥亂蹦。老龍喊,扯緊!
劉老板把蛇皮袋丟下水,老龍們拿著袋子裝魚。胡二搓了搓手,劉老板笑著說,小伙子,這碗飯不好吃咧!老龍喊,胡二,你別下水了,你力氣大就幫我們扛袋子。胡二弓著腰彎著腿忙開了。老龍們上來都說,今天多虧胡二。過了秤,胡二又幫大伙把魚抬上車。一陣子下來胡二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
老龍們在來時穿下水衣的地方停了車,剮了下水衣。見胡二來了,大家笑。老龍說,胡二,你就是劉老頭面前的一堵墻,把劉老頭的眼擋了。胡二看見摩托車的燈光照在一堆魚上。老龍嘴角露出笑,胡二,這是今天的戰利品。胡二指著魚,你們黑了劉老板?老龍們反駁,這哪叫黑,這叫順手牽羊。你們……胡二把沒說完的話咽到了肚子里。
魚賣完了,賺了幾十元。胡二卻滿臉不快。胡大說,你板臉哪個看?胡二聳了聳寬大的鼻子嗡聲嗡氣地嘟噥,哥,我干不了。胡大把秤往肉案上一丟,放屁,你滾!胡二就收了言語傻低著腦袋。
雞叫,胡大拽起胡二。胡二怏怏地騎車跟在老龍們的屁股后。拐彎處,老龍們停車穿下水衣。來到劉老板的魚池,胡二依然站在劉老板的身邊,他要看老龍們是怎樣弄戰利品的。網快扯到魚池角落了,魚們亂蹦跑跳。老龍們吼的吼,澆水的澆水,扯網的扯網,一片混亂,就在這時胡二看清了老龍們黑劉老板的細節。
老龍交給胡二一百元,說是一周的戰利品。胡二遲疑了好半天才接錢,心里面像石磨碾,劉老板快六十的人了,風里雨里起早貪黑,掙的是辛苦錢,胡二再見到劉老板就覺得對不住他,心里忐忑。在扛魚的時候腳一滑,整個兒人就滾到了水里。劉老板扯胡二,胡二哆哆嗦嗦爬起來。劉老板把胡二領到魚棚里換上了他的衣服,又把爐子打開給胡二烤衣服。老龍們走了。胡二從衣兜里掏出一百元給劉老板。劉老板不解地望著他,胡二紅著臉把實情吐給了劉老板,劉老板沒接錢,拍著胡二的肩頭說,胡二,你是個實在人。
老板們又來拖魚,劉老板笑著遞煙,龍師傅,對不起,沒魚了,有魚時我再與你們聯系。老龍驚奇,不是說一直拖到年關的嗎?劉老板擺擺手,哎,魚老了苗不長了。老龍們悻悻地走了,邊走邊牢騷,這劉老頭怎么變卦了呢?是不是老東西發現了我們?不會,老龍拍著下水衣說,這里面藏條把兩條魚一點也不顯形啊!
胡二不顧胡大反對不做魚販子了。成天沒事,他剛走出集市就聽見有人喊,胡二,胡二!他細看,是劉老板。劉老板走到胡二身邊,你讓我好找。胡二詫異地指指自己寬大的鼻子,找我?胡二,我請你到我的魚池打工。胡二聳了聳寬寬的鼻子嚅了嚅大大的嘴不語。劉老板補充,胡二,我不會虧待你!
胡二就到劉老板的魚池打工,掙的錢比當魚販子多得多,這樣掙錢胡二心里也很坦然。老龍們恍然大悟,既而義憤填膺,大罵胡二是叛徒內奸,不得好死。
幾年后,劉老板年事已高,把魚池轉讓給了胡二,胡二當了老板。當時胡二沒錢,還是劉老板賒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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