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請客

19世紀70年代末，沙皇俄國支持中亞的封建主阿古柏帶領軍隊侵入我國新疆地區，建立了所謂的“哲德沙爾國”(七城國)，自立為王。左宗棠被清廷任命為陜甘總督，總理收復新疆事宜。左宗棠親自帶兵進入新疆地區，以“先北后南，緩進速戰”的戰略戰術，幾年內就擊潰了阿古柏侵略軍，收復了新疆大部分土地。可是，被沙俄直接占領的伊犁地區仍然沒有回到祖國的懷抱。在這種情況下，左宗棠準備乘勝追擊，一鼓作氣進軍伊犁，跟沙俄兵戎相見。俄國人急忙向清廷提出，愿以協商談判的方式解決伊犁問題。左宗棠親自參加談判，并在談判中與沙俄斗智斗勇，維護了國家的尊嚴。

有一次，俄國人宴請參與談判的中方人員。左宗棠帶領中方官員來到俄國預定的酒店。宴會上，俄國人表現得十分熱情，頻頻向中方官員勸酒勸菜，還拿出俄國人招待尊貴客人才用的食品——面包夾鹽來款待中國官員，但就是絕口不談伊犁事宜。左宗棠知道俄國人這樣做必定有什么花樣，心里時刻提防著。

就在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音樂。俄方人員隨之手舞足蹈、大呼小叫起來，弄得所有中方官員莫名其妙。只見俄方的侍者推著一輛小車子進來，原來是宴會的最后一道點心上來了。但見這道菜通盤白色，好像是豆腐腦卻又顯得更柔嫩一些，不見湯水，凝結在一塊，不停地冒著氣，不絕如縷。這道從未見過的點心讓所有的中國官員皺緊了眉頭。

按照以前的宴會習慣，遇到客人未見過的菜，主人都會主動介紹并且示范怎么食用。可這時剛剛還十分熱情的俄國人一下子全都變成了啞巴，沒有人來介紹這道菜，而都擺出一副等著看笑話的樣子看著中方官員。中國官員去問翻譯，也說不出個名堂來。

這時，俄方的侍者端起點心盤子送到左宗棠面前，非常殷勤地說：“這是一道文明世界的名點，請爵相(對左宗棠的尊稱)品嘗。”左宗棠看到這道菜還在不停地冒著氣，以為很燙，就用口吹了幾下準備送進嘴里。俄方人員此時突然欣喜若狂地大叫起來，用俄語雜七雜八亂嚷，有人甚至很放肆地吹起了口哨。左宗棠把點心送進嘴里才知道原來這道菜是冰冷冰冷的，根本沒有一絲溫度。這時他猛地省悟，原來俄國人是故意要讓中方人員出洋相。翻譯告訴他，剛才俄國人用俄語嚷的是“野蠻人”、“鄉下佬”等詞語。左宗棠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從餐桌邊站起來冷冷地說：“貴國的這道點心，表面看起來熱氣騰騰，實際上卻是冷冰冰的。感謝貴國公使的款待，中國是禮儀之邦，講究個禮尚往來。改日左某必定回請諸位，以報答今日的盛情。”說罷帶領中方官員走了。

過了幾天，左宗棠果然派人來請俄國外交官赴宴。所不同的是，宴會設在左宗棠駐地的軍營內。宴會開始時，氣氛和上次一樣，也是十分熱烈。中方官員雖然個個面色持重，但是仍不失熱情地頻頻向客人勸酒勸菜。俄國人喝著中國的美酒，感覺十分來勁兒；美味的中國菜也讓他們大快朵頤。宴會剛進行到一半，俄方人員便個個帶有了幾分醉意。

這時，左宗棠站起身來，向俄方人員朗聲說道：“我本為湖南人氏，任陜甘總督數年，轉戰西北，對本地的風土人情已有相當了解，并日漸習慣。我在陜西之日，向關中鄉親學得一道點心的制作方法，回來后常命人烹制，覺得實為難得之美味。今日特地拿出來請諸位品嘗。”說罷一揮手，外面即有廚師用木盆端上來一道菜。俄國人紛紛上前觀看：但見這道點心滿滿一盆，整個一大塊呈金黃色，只有少許汁水，上面漂著幾絲紅色的辣椒油。俄方人員剛才聽左宗棠稱之為難得美味，便紛紛迫不及待地走到跟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一口吞了下去。

誰知這口下去可不得了，俄國人個個咋著舌頭大叫起來，有的人憋得滿臉通紅，用手捏住喉嚨；有的人彎下腰來，跳著腳滿地打轉；有的人扔掉勺子，把領結和襯衣的領口全都解開，不停地在胸口摩挲著。這時再去看那道點心，原來表面被劃開之后，下面立刻冒出騰騰的熱氣來，只見里面還有辣椒、大蒜、姜等多種作料，再一看，底下的湯汁甚至還未停止翻滾!一摸那木盆的邊沿，熱得燙手!

左宗棠看到俄國人狼狽不堪的樣子，這才站起來緩緩說道：“剛才諸位過于急切，未等左某說明便將點心一口吞下去了。這是關中老鄉的名點——紅油攪團，是用玉米面做成的。做的時候下面得用炭火不停地燒，同時鍋里要不停地攪動，直到熱量盡可能被攪團全部吸收為止。但是一出鍋凝結，表面看起來如同冷盤，沒有一絲熱氣，真正的熱氣全在底下保留。湯汁也是用姜片、大蒜等不停煎熬方才有味，盛在碗里之后，還要加上辣椒油。這是老鄉用經年的紅辣椒磨成粉末再經油熗制成的，這樣才有此等美味。難怪諸位不習慣，左某這個嗜辣如命的湖南人，有時也不敢一口吃下去哩。”說完呵呵大笑起來。

狼狽不堪的俄國人此時呆若木雞，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左宗棠這時方才收斂笑容，正色說道：“貴國的點心猶如貴國的人，外表看起來熱氣騰騰，實際上卻是冷冰冰的；敝國的菜也如敝國人，表面看起來溫暾平和，但是內里卻是性如烈火。誰要是心急想一口吞下去，恐怕也會像今天諸位一樣吃不消啊。”說罷，下令送客。俄國人個個像得了雞瘟一樣，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責編 何 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