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瞅著鏡子里自己那布滿血絲的眼睛,用冷水沖了幾下臉。昨晚我研究了一大疊的股票資料和小報,兩點多才睡。離開市還有半小時,我飛快地跑下樓,在小吃店買了兩個包子,一邊吃一邊騎著我那輛鈴兒不響什么都響的破自行車往證券公司而去。
大戶室里,大喬、陶力已在那兒。大喬說:“開盤了,跳高16個點!”我一屁股坐在電腦屏幕前,看神鷹,27元6角3分開盤,比上一個交易日收盤又漲了1元6角錢。“哇噻!”我興奮地叫了一聲。陶力顯出穩操勝券的樣子說:“還會漲,不漲到40元不出來。”他跟我一樣,買的也是神鷹。
昨晚我盤算了一下,50000股神鷹,至今少說也賺了16萬元,我本想按照張雅娜的意思今天一早就把神鷹全部拋出,可是陶力的話和神鷹的走勢又使我對昨晚的決定起了動搖。我閉了會兒眼睛,雖然我撲進股市時間不長,對技術指標并不很懂,但我的第六感覺特別靈敏。我一看盤子,感覺那只股票要漲,果然第二天就漲了;相反感覺要跌,第二天也真的跌了。這是上天賜我的財富,可惜,我只是個貧窮的單身漢。幸虧張雅娜信任我,她是一個富婆,有兩家酒店和一個超市,可是不懂也沒時間炒股。我倆一拍即合,我當她的操盤手,她出資金,盈虧三七開。
大喬說:“看,又漲5角了!”神鷹的K線圖上,一根血紅的走勢線不可遏制地往上爬升,它已經整整漲了6天,6根陽線,緊緊排列在一起,形成60度的坡線,像鷹展翅翱翔的翅膀,直往廣闊無涯的上空躥去。
我的心“砰砰”直跳,感覺神鷹還會往上走。我決定賭一把,我不想老是當張雅娜的操盤手,我要靠自己的實力,名副其實地坐進大戶室。
中午,我沒回家吃飯,在外買了一份快餐吃。下午一點,重新開市。大喬已割肉拋掉了大部分股票,一下子買進15000股神鷹。神鷹的曲線朝上爬了一小段,我閉著眼打起盹來,夢中見神鷹“噌噌噌”直往上躥,突然聽見大喬的驚叫聲,睜開眼,見神鷹曲線直往下栽,一栽就是6角,大喬剛買進的已經套牢了。
我喃喃地說:“不會吧?”
陶力胸有成竹地說:“沒事,這是洗盤子,你們逃掉,正好中了主力的計,他就會往上做。”
陶力說得沒錯,過了不到半小時,神鷹又急升了,而且,每隔10分鐘就拉上5角。我感覺血脈賁張,照這樣子一直漲上去,到收市前全部拋出的話,我能拿到9萬元。9萬元啊,我當超市保安員不吃不喝也起碼要整8年,而現在還不到3個月。我瞥了一眼大喬和陶力,他們的眼睛緊盯著屏幕,顯得如癡如醉,如中邪一般。我的耳邊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見好就收,見好就收。可是現在神鷹的走勢明顯好于大盤,我怎么舍得拋出去呢。
為了平靜一下激動的心情,我踱步來到報單室,想跟漂亮的報單小姐聊會兒天,才走出十多步,猛聽見樓底下散戶大廳里傳出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聲,我嚇了一大跳,還沒回過神來,接著聽見有很多人的腳步聲,像地震了似的。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我回頭朝大戶室跑,只見大喬和陶力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嘴里喊著:“快快快!”我撲到電腦前,一看曲線,呆了。我現在才知道什么叫跳水,什么叫決堤,簡直就是泛濫成災啊!——神鷹像一架失控的直升機直往下掉,才幾分鐘,它就跌回到原價,而且還在一個勁地往下掉。我狂奔著向報單室跑去,那兒積成了人堆,一張張拋單越過擁擠的人們頭頂,向忙得喘不過氣來的報單小姐伸去。那種瘋狂勁兒,就如世界末日。我想起我的第六感覺,想起我和張雅娜的三七開,眼前一片金花飛舞。完了完了!我的操盤手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