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土地倌”的斂財之道

2007年3月23日是個星期五，大約晚上10點半左右，上海市土地學會會長殷國元剛剛從北京飛回上海，就被相關部門從機場直接帶走。

“據說是被人檢舉的，和一家樓盤的土地審批有關。”知情人士透露。幾天后，媒體紛紛曝出殷國元被“雙規”的消息。

前不久，上海市檢察機關對殷國元提起公訴，殷國元被控犯有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濫用職權罪和私藏彈藥罪，涉嫌獲取非法收入4000余萬元，數額之大令人觸目驚心。

十年得意“土地倌”

在殷國元接受調查的同時，其妻子，兒子也被上海市檢察機關帶走。

殷國元來源不明的巨額財產，究竟有多少呢?記者查閱眾多信息后發現，殷國元的財產“外露”在房產方面，而媒體的報道卻說法不一，有的報道說是有50套，有的報道說是有10多套。但趨向一致的報道是，他所擁有的房產至少有30套，而每套房的價值都在300萬元以上，總值在一億元以上。

作為一個地方土地學會的會長，殷國元如何能聚斂到上億元的巨額財產呢?翻翻殷國元的仕途履歷便可知道，在擔任上海市土地學會會長之前，殷國元在上海市房屋土地資源管理局(下稱房地局)副局長的寶座上已經坐了整整10年，是一個實力派的“土地倌”。從檢察機關查明的信息來看，殷國元大肆收受賄賂，瘋狂斂財，正是在這10年之間。

據了解，殷國元多次向自己提供過便利的房產公司“買房”，價格明顯低于市場價格。更出格的是，他的大部分購房款，也是向房地產開發商索取的，自己沒有掏一分錢。

2004年，殷國元以110萬元購買一處別墅，比市場價低91萬余元。殷國元還曾以139萬余元的價格購買市場價253萬余元的房屋兩套……

對殷國元財產的猜測，一直到2008年1月25日，才得以最后證實。據調查，截至案發時，殷國元揮霍掉和現擁有的財產共計價值4952萬余元人民幣和4萬多美元。其中，合法收入和來源明確所得467萬余元人民幣，受賄3671萬余元人民幣，另有人民幣812萬余元和4萬余美元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1月25日，殷國元被上海市檢察院第一分院公訴至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檢察機關起訴稱，從2000年到2004年，殷國元利用職務便利，為上海惠格置業發展有限公司等房地產開發商，在個人與單位土地利用、拆遷許可等事項牟取利益。并于2002年到2006年間，單獨或伙同其妻陳偉多次索取、收受人民幣總計3671萬余元。其中，陳偉參與受賄863萬余元。檢察機關還發現，殷國元將其在服役時獲取的軍用子彈52發藏匿于家中，經鑒定均系國產51式手槍彈，是有效子彈。

轉移陣地更瘋狂

在殷國元任上海市房地局副局長的大部分時間里，他基本上都在負責上海的土地審批工作。“他擔任房地局副局長期間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在上世紀90年代上海土地協議出讓、批租等方式盛行的那段時間里，殷國元實際上是直接掌握上海土地大權的‘一把手’。”上海某資深房地產專家這樣評論說。

殷國元任職期間，上海的土地出讓正經歷著一個狂飚時代。記者從上海市統計局官方網站看到一組數據：僅從1995年到1999年的4年里，上海市通過土地批租出讓的地塊分別為258幅，207幅、220幅、262幅等，相應的出讓面積分別達到640.30萬平方米、378.66萬平方米，461.36萬平方米、421.05萬平方米等，總計2700.67萬平方米，約合40530畝。

上述房產專家分析認為，“在上海房地產從計劃體制走向市場體制的當初，這個數據說明當時土地轉讓速度很快，現在來看，這有點不正常。”

殷國元進行土地違法批租的問題引起上級部門的注意，已是他卸任房地局副局長職位兩年之后。去年年初，在殷國元剛被“雙規”時，上海市紀委首先調查的是2002年的兩起“土地違法批租”事件，而這個突破點，正是殷國元的原下屬，號稱“上海第一處”的上海市房地局土地利用處原處長朱文錦交代出來的。朱文錦因揭發殷國元而立功，在判決中被減刑。

2002年是殷國元腐敗“轉移陣地”的分水嶺。這一年，殷國元在上海市房地局的職責由分管土地出讓工作變更為分管拆遷工作。

據媒體披露，引發殷國元工作變更的原因是2002年的一起“保險事件”。

2002年，上海市房地局的下屬單位上海市某建設用地機構為職工購買退休保險。辦理過程中，不少職工發現，在這份保險的未來獲益上，該機構的領導與職工存在很大差距——單位領導人退休后可以拿25萬到30萬元的收益，而職工卻只有5萬元。當時。上海市這家建設用地機構給殷國元也購買了一份同樣的“領導級保險”。

此事被該單位職工多次舉報，從而東窗事發，這份保險也就沒有辦成。事件發生后，殷國元的工作由分管土地變更為分管房屋拆遷。

不過，這次工作變更并沒有影響到殷國元的滾滾財源，深諳房地產業“拿地”內幕的殷國元挖空心思開辟了新的斂財陣地，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房屋拆遷，舊城改造中，不少地產商和殷國元勾搭成奸，干了不少損事，己的事情。

檢察機關查明，2002年，殷國元接受盧某、陳某某的請托，在審批舊區改造項目時，濫用職權，造成國家經濟損失4657萬余元。“殷國元分管拆遷工作后，親身經歷了上海大規模的房屋拆遷和房價迅速上漲。這段時間是殷國元腐敗案被調查的最核心部分，也可能是問題出得最多的時候。”房地產業觀察人士分析說。

退居仍賺“中介費”

上海市土地學會是一家群眾性的學術團體。2005年，殷國元因年齡原因從房地局副局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隨即被選為上海市土地學會的會長，搖身一變成為上海房地產業的重量級的專家學者。

雖然身在土地學會，但殷國元并沒有安心去鉆研房地產業方面的學術理論，而是一改以往的低調作風，頻頻以專家身份拋頭露面，鼓吹高房價。

同時，他還利用從前積累的資源和人脈關系，幫房地產開發商做“穿針引線”工作，“協助處理”這些開發商的土地疑難問題。當然，這些“幫助”并不是義務的，房地產商深諳投桃報李的“潛規則”——每單生意付給殷國元的“咨詢費”不少于50萬元。

其實，殷國元心里明白，紛紛向他獻殷勤的房地產商，看中的是他這個土地學會會長官脈極深的一面。殷國元順水推舟地在這個職位上擔負起了官商之間的中介人角色，并且，在“價格”方面，絕不松口。

2005年，湖北某開發商在上海松江獲得一幅工業配套用地，準備開發物業，但開發的物業是以辦公物業性質出售或出租，需要辦商用物業產權證，這與土地使用性質相關規定存在沖突。起初，由于這位開發商首次在上海開發項目，關系不熟，政府資源很少，問題遲遲沒能解決。后來，該房地產商通過關系找到了殷國元，殷國元便開出了50萬元的“咨詢費”。初來乍到的開發商不諳內情，嫌“咨詢費”過高，這處物業最終也沒有開發出來。

據稱，從2005年退休直至案發，殷國元仍然大肆索取、收受巨額賄賂。2005年一年，他僅向江某某一人就索賄、受賄2800余萬元，比在位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上海房地產界，像殷國元這樣有深厚官脈的人與房地產開發商之間相互勾搭，密切協作，已是公開的秘密。有的房地產開發商甚至不惜以百萬年薪搶奪殷國元這種“人才”。

殷國元腐敗案件，暴露出土地部門領導的權力過于集中和監管上的諸多空白。有專家認為，如果不加強對土地審批制度的改革，不對土地審批權力加強監督，房地產領域難免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