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清秀的女孩走人心理咨詢室,看著她憔悴的面容,知道她心中必有難言的苦楚。“我能為你做點什么?”一句關切的話語,她頓時淚如雨下:“章老師,請你幫幫我。”說著她遞過來一封信。下面是信的全文。章老師:
您好!
我是個初三女孩,就要參加中考了,但是我的成績一再下降,都是因為我心中的煩惱。
以前,我是一個活潑、開朗、上進心極強的女孩。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對我的期望值很高,我自己也很努力,學習成績一直很好。
我愛上了我們年輕而英俊的語文科盧老師,我不知道那種感覺是否真叫“愛”,但在初三那個夏季開學時,當那個穿著一身潔白西服的英俊男子第一次出現在我們的講臺上旁征博引侃侃而談時,我心里蕩漾著一陣從未有過的漣漪,這不正是自己夢中的他嗎?我在驚訝于人間原來還有這般脫俗大氣才華橫溢男子的同時,也體會到了一種類似于心快要被融化了的感覺和飄忽。我心跳得厲害,臉在發燒,神思恍惚。從此,我無法抑制心中的情感。
當然,我的這種感覺是不可告人的。因為在我看來,喜歡上自己的老師是一件多么羞恥和難堪的事情。何況,他又是那樣的真誠大方,我覺得我這樣的念頭都是下流和齷齪的。所以,我的內心極其矛盾。我痛恨自己,可我又無能為力。那段時間,我的腦子里亂糟糟的,心也沉沉的,我甚至很快地消瘦下去。當然老師更無從知道他的—個學生對他產生的那種感覺。那時,我在心里期盼著他對我的注意,但又害怕他的注意。他對我沒有特別關注,這讓我傷感和失落,同時又暗自慶幸。如果他察覺到了我眼神里的一些東西,反倒會令我無地自容和無所適從,但我似乎又不甘心這樣被他忽略和冷落,于是我把精力全都放在了我原本不很感興趣的語文上,我的其他功課的成績一塌糊涂,但語文成績卻很快異軍突起,遙遙領先于其他同學。我從那時起開始了我最初的文學創作,開始向報刊投稿,那時我迫切地希望我的文章能發表,能因此引起盧老師的特別注目。我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有一回,盧老師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我第一次距離他這么近,這是我幻想過無數次的情景,此刻它居然變成了現實,而我卻無法勇敢地面對。我心跳得厲害,低著頭,不敢看盧老師,怕他捕捉到我內心深處的隱秘。盧老師的聲音很親切,也很好聽,簡直就像一首歌。他說:“你語文很出色,但聽說你其他功課退步很大,這可不好,對你中考很不利啊。”然后,他又說了些什么我已經記不清了,總之,他依然把我當成他的一個最普通的學生,他的關注和愛護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我回到教室后,心里卻充滿了欣喜,他的一點一滴都讓我長久地回味。也許我從來就沒奢望過他能給我一些特別的什么,他給予我的每一點關愛都讓我感覺無比的幸福和甜蜜。這是一種非常奇妙和難以理解的感覺。
后來,我經常看到一個年青美麗女孩來找盧老師,從他們的神態來看,他們應該是一對戀人。看著他們像蝴蝶一樣輕快地在校園里飛舞,我悵然若失,心里空蕩蕩的。我非常沮喪,像是生命里某種非常美好和珍貴的東西遺落了,我的心在久久地隱約地疼痛著。明知自己沒有任何機會,但我仍無法阻止心中的思念。面對現實,我感到外面的世界很無奈,不愿去深思。壓抑著心中的隱情,我遠遠避開人群,備感孤獨……。
章老師,你說,我該怎么辦?
一個急需幫助的女孩江水麗顯然,她遇到的是中學生在青春期常常會遇到的“單相思”問題。女孩子,由于發育早于男孩子,而且她們有一種渴望被保護和關照的心理,在青春發育早期往往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長者,如老師、長輩或電影明星等產生愛慕之情。又由于老師與學生的接觸機會比較多,而且處于“傳道,授業,解惑”這樣一種特殊和令人尊敬的位置,更容易成為女孩子心中的偶像,因而暗戀老師是“單相思”中最常見的一種。這是正常的,自然的。對于這個問題,只要正確認識,適當的引導,度過此關并非難事。
學生對老師的這種既像“友情”又像“愛情”的感情在心理學上叫做“牛犢戀”。心理學研究發現,在疏遠異性階段——積極接近異性階段——“戀愛階段”這一青少年性意識發展必經歷程中,有些青少年在第一。二兩階段間,還要經歷一個向往年長異性的階段,有人稱之為“英雄崇拜”,有人稱之為“牛犢戀”。在向往年長異性的階段,往往表現為從對方不注意的遠處,著迷地傾倒于所向往對象的一舉一動,并將其偶像化,對其體驗到強烈的精神依戀。“英雄崇拜”,“牛犢戀”形象地揭示了這一特點。而成為迷戀對象的人,往往是周圍年長的異性,因其容貌,或是才識。或是能力,或是人格,具有強烈的吸引力,有時便引發了青少年產生獨占性的愛情需求。在學生接觸最多的年長者中,除家庭成員外,便是教師。而一般說來,教師在德、才、識諸方面發展又較好,足以為學生所效法。因之,教師極容易成為正處于青春期學生的愛戀對象。由于千百年來傳統性別角色意識的影響,女性身上至今還留存著較大的對男性的依賴。因此,在少女身上更容易產生向往年長于自己的男老師的“牛犢戀”。
我對江水麗同學說:“其實,這沒什么,不要有心理負擔。這實際上是你們青春期的一種心理狀態,有人把這種心理狀態叫做“戀師情結”。這是由距離產生的一種盲目的愛,比如,老師都比你們年長而且成熟,老師在他所教學科方面的知識都比你們豐富,而這些年齡的自然距離和成熟所形成的心理距離,還有知識水平所呈現的落差,都會因你們不同的心理感受產生不同的影響。在一些年輕人的心里,這些距離給他們提供了一定\的想象空間,于是便在這想象空間里編織著完美的虛幻,尤其是年長者的成熟魅力是他們在與同齡人交往中所體會不到的,而這種魅力又非常容易對年輕的心產生吸引力。我曾經有一個學生,她對還沒有上幾節課的新接任的男老師一下子就產生了一種盲目的崇拜,為他的口才,為他的知識淵博所迷戀,后來發展到失去了自己以往的基本判斷而不能自拔。上大學以后,有一次回來看我,再談起此事,她懊悔不已,因為她為此付出了沒有意義的感情并浪費了大量的精力。雖然,她后來的反省是理智的,但她當時的不理智,使她失去了許多本不該失去的東西,因為時間是追不回來的。明白我說的這些話嗎?”
她用眼神問答了我,我知道,她聽進去了。
于是我又講起幾位文學名人曾經談過的他們幼時和年輕時對年長異性的愛戀,并對她說:“其實,這也是你成長中的一段感情經歷,已經產生了,不必自責,因為這種感情不僅在你的情感世界里發生了,在其他一些人的情感世界里也曾經發生。人都是在經歷中長大成熟的,只要能正確地認識自己成長中發生的事,那么,你就會在經歷中逐漸地成熟起來。你說是嗎?”
江水麗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錯,確有一些師生戀情發展為通常的戀愛關系,最終走向了婚姻,但那只是極少的情況。由于“戀師情結”中往往有那么多尋求父兄之愛的成分,由于師生間事實上存在的諸如年齡、閱歷、經驗、角色等方面很大的差異,由于這種戀情往往是如癡如迷的“單相思”。所以,師生戀情大多不能發展為通常的戀愛關系,可以這樣說,師生戀情大多是一朵難以結果的花。
章老師非常高興的是,對此你已經有了感受,意識到你對老師的那份感情‘不會有結果’。既然如此,如果不堅決和這樣的感情說再見,就會給你的生活帶來很大的遺憾。因此,你該毫不含糊地作出自己的理智的選擇。章老師還高興你知道就要中考,你顯然擔心害怕這段感情誤了你的學業和未來,你的煩惱孤獨歸根結底在于此。那么,為了成就自己,為了你的未來,還是走出這段感情的迷津才好。等你走出了這個感情的迷津,你會為自己感到好笑:我那時原來并不懂得愛。只有到那時,你才會找到更成熟的愛。章老師相信你會走出這個迷津。”
接下來我首先談了談我以前的同事——幾位老師的家庭生活,讓她看到在現實生活中的老師普通、平凡甚至不那么可愛的一面。讓她從內心感覺到“他”和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有一定的差距,從而對自己的想法產生懷疑。其次幫助她調整心態,讓她重新評價自己,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天真的甚至是可笑的。最后再向她介紹“暗戀”產生的生理基礎和解決方法。此外,還向她介紹了許多具體例子,讓她消除自責感,解除心理障礙,同時把精力集中到學習上,并鼓勵她積極參與集體生活,從自我中心的小圈子走出來,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思想觀念。
經過兩個小時的會談,江水麗愉快地走出了心理咨詢室。但我知道有更多的她在等待著我們。那些正在痛苦中徘徊的少女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希望她們也能走出來,找到一個正確的宣泄途徑,告別痛苦和孤獨,走向屬于她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