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死神擦肩而過

生命有時候很脆弱，尤其在喧囂浮躁的現代都市叢林。在某個不可預知的時間和地點里，一個活蹦亂跳的生命也許就在一瞬間莫名其妙地消失，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般，悄無聲息。我們給這類事件起了個名稱：意外。意外的事常常發生，也就成了常態，不再讓人感到意外了。

在我不算漫長的三十多年生命中，親身經歷過三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事件。先從最近一次說起吧。那是一個下午，我走在小區的人行道上，冷不防從對面樓房的空中飛下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那刀從高樓的某個窗口畫了一道凜冽的拋物線，準確無誤地落在我腳下，發出鏗鏘響亮的聲音后，彈出一米開外，木質刀柄與不銹鋼刀身立時身首異處。我當時甚至能感覺到一邊臉皮微微發麻。后經查實，是九樓的租戶——一對夫妻之間發生了口角，女懷疑男有外遇，男遂舉刀做自殘狀明志，女憤而奪刀，順手扔出窗外。估計她想，菜刀扔了出去，這下你難以得逞了吧？在無意識狀態下，她把安全留給自己，把危險帶給了外面。

另一次，我挨著墻走在一條人行道上，因為是下班時間，交通有點混亂，在墻的一個拐角處，一輛農夫車一種小貨車突然開上人行道，朝我迎面沖過來，我的左邊是墻，右邊是車水馬龍的馬路，車速之瘋狂讓我無處可遁，當時只覺得眼前一陣風掃來，本能蹲下身子。就在我做下蹲的過程中，農夫車的倒后鏡從我頭上擦過，鐵臂把我頭頂幾根飄起的頭發扯斷。驚魂未定中我轉身瞅了一下司機和坐在副駕座上的一個胖男人，見他們的臉青了一下，見我沒事，繼而狂笑幾聲，呼嘯而去。十多年過去了，那兩個男人的面孔和神態歷歷在目，仿佛昨日。一個做了多年司機的朋友說，狂笑也是釋放壓力的反應，當時他們肯定是嚇壞了。事后我常想，如果不是那一個本能的下蹲動作，也許我現在就要拄著盲公棍才能上路了。

最記憶深刻的一次，則是１９９４年的國慶節天鹿湖斷橋事件，落水幾百號人，４２條鮮活的生命一去不返。當時我和一幫朋友過了橋索不到兩分鐘，一些調皮的男青年還抓著鐵索的扶手興奮地搖晃著，然后就聽到嘩啦啦一大片響動，滿滿一鐵索橋上的人全掉到深不見底的水庫。事后，同行的一個男孩子拍著胸口不停地懺悔：當時我在那里猛搖，前面的老太太還回過頭來，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而受我邀請同游的兩個鄰居女友回到家后，整整一個月神情恍惚，不敢出門，在后來的歲月中，我們三緘其口，仿佛要把這段經歷漚爛在內心深處。

危險，無時不有，無處不在，也許就發生在你日常生活中，在你的家門口。它們是那樣的毫無征兆，突如其來，防不勝防。現在，每當我遇到開心或者不開心的事情，都會告訴自己，相對于生命，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不必太過較真。健康地活著，是最大的幸福。

（選自《羊城晚報》２００７年１０月９日，蒼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