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賓的女朋友在鳳城,兩人工作雖不在一處,但并不影響他們的愛情,相反,渴望和愛戀卻與日俱增。
可是這一次羅賓是去鳳城奔喪的,得知女朋友出車禍的噩訊時,他簡直像丟了魂兒。在殯儀館,羅賓掏出一瓶劇毒農藥要一飲而盡,隨女朋友去了,幸虧被人發現及時,把藥瓶搶了過去。午宴時羅賓沒喝幾杯酒就醉得一塌糊涂。人事不省,但回程的車票已經買好了,他是被女友的家里人抬到火車上的。好在買的是下鋪,很平穩地把他放在鋪上。女友的哥哥又找到列車員為他提前辦理了換票手續,還一再請求關照,辦好這一切才下了火車。
羅賓睡到后半夜,口渴得實在難以忍受才起來的。醒來后,他就發現床鋪邊的小桌上放著一雙嶄新的運動鞋,還有一個白塑料袋包裹著。一看到這雙運動鞋,羅賓就又刷地流出了眼淚。女朋友知道他好打球愛運動,上星期打電話對他說她花200元特意給他買了這雙特步時尚運動鞋,可是還沒來得及給他寄來呢,女朋友就出事了。他想,一定是女朋友的家人送他時,把這雙運動鞋放在小桌上的,讓他帶回去留作紀念。此時見物如見人,羅賓一下子把這雙運動鞋緊緊地抱在懷里,生怕它丟了似的。就這樣,羅賓抱著這雙運動鞋一直坐到天明。
這時,中鋪的一個青年人要下來,一只腳踩著羅賓的床沿,一只腳懸在空中找鞋。羅賓以為他馬上會下來,就趔過身子等。可那青年人一直懸著,歉意地笑了一下,對他說:“對不起,找不著鞋了。”
羅賓把懷抱中的運動鞋放在床上,暫時丟開了心中的悲痛,也幫著四下里瞧,問他:“是雙什么鞋?”
青年人說:“就是一雙運動鞋,不好意思,謝謝你了。”
“是不是過路的人不小心把鞋踢到鋪下邊了?”羅賓撅著屁股分別鉆到兩側的床鋪下邊找了半天,“沒有哇,這車上還有偷鞋的不成?”羅賓著實為那小伙子著急。
“大哥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這時那青年人已經從中鋪下來了,翹著腳坐在羅賓的床上。“大哥,我先借光坐一會兒。”
羅賓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關切地說:“出門在外的,再說都是年輕人還客氣個啥?鞋都沒了,坐坐吧。”
這時,青年人發現了羅賓枕頭邊用塑料袋裝著的那雙運動鞋,就說:“大哥,我那雙鞋和你這雙鞋還真差不多。”
羅賓神經質地一把將那雙運動鞋抱在懷里,生怕被人奪走似的:“這鞋可不是你的,這是……”接著他說不下去了。
那青年人趕緊說:“大哥。我只是說有點像,并不等于是。我的鞋沒準是被誰穿錯了呢,也許不一會兒就給送來了。你想想,大熱的天,誰能偷雙運動鞋啊?”
羅賓這才放松下來,應道:“那倒也是。”
他們都相信有人穿錯了鞋,于是就開始等待,期盼有人把鞋送來。可是等了老半天也不見有人送鞋來。
又到了一站,有人下車。那青年人在失望之余又把眼睛盯在了羅賓的那雙運動鞋上,猶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氣說:“大哥,我那雙鞋看來是送不來了,你、你這雙鞋多少錢買的?賣給我行嗎?”
羅賓又神經質地抱緊他的運動鞋,覺得失態,又歉意地笑了:“老弟,實話對你說吧,這鞋真不是我買的。要是我自己買的,別說賣給你,我早就送給你了,還用你問,不就是一雙鞋嘛。可是這雙鞋,是我女友給我買的,還沒等她寄給我,她就……”
羅賓把這次來奔喪的經過說完,已泣不成聲。
那青年人趕忙雙腳著地,扶著羅賓道歉:“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真沒想到會是這樣。”
羅賓卻接著說:“不過你也別著急,我會幫你想辦法,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再有一站就到本次列車的終點站省城了,青年人的運動鞋已經沒有一點被送回來的可能了,可這會兒他卻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因為眼前這位大哥連女朋友都失去了,自己丟了一雙運動鞋又算得了什么呢?
列車終于到達了終點站。伴著一曲歡送樂,羅賓扶著青年人下了火車。左臂抱著一雙新運動鞋的羅賓用右手攙著一個只穿一雙白襪子的青年。剛剛下過雨,地上濕漉漉的,青年人的白襪子已經滿是泥污了。此情此景讓不少過往的旅客駐足觀望。
羅賓陪著年輕人來到最近的一家商店里,買了一雙拖鞋。
走出商店,穿上拖鞋的青年人在馬路上叫了一輛出租車,分別時相互留下了姓名和電話號碼。羅賓這才知道這位青年人叫郭朋。
羅賓回到家里,把這雙運動鞋從塑料袋里掏出來,發現鞋面上用紅絲線繡了兩顆“心”,他知道一定是女友生前繡上的,不禁又是一臉的淚花。這是女友的心啊,他舍不得穿,就把它珍藏起來,每天都要拿出來看看。
接下來有不少好心人給羅賓介紹對象,可他一時因難以割舍對女友的那一片癡情,都一一地謝絕了。第二年清明節,羅賓去鳳城給女友掃墓,臨走時女友的母親拿出一雙嶄新的運動鞋交給羅賓說:“這是她去年給你買的,當時因全家人沉浸在悲痛中,你走時也沒有顧上讓你把這雙鞋帶走,現在你就拿回去做個紀念吧。”
羅賓一下子傻掉了,這么說,他家里珍藏著的那雙運動鞋一定是郭朋的了。
剛上火車,羅賓就迫不及待地從口袋里翻出電話簿,然后撥通了郭朋的手機,可是接電話的卻是位女士。羅賓愣了一下,問:“這是郭朋的手機嗎?請他接電話。”
對方的音質溫婉甜潤:“郭朋住院了,這會兒正在輸氧。”
羅賓趕緊問:“他得了什么病?”
對方忽然抽泣起來:“癌癥,已經是晚期了。”
羅賓鼻子一酸流出了眼淚,半天才問:“請問你是……”
對方早已泣不成聲,說她是郭朋的女朋友。
在省城下了火車,羅賓攔了一輛出租車,火急地趕到家里取出那雙珍藏一年的運動鞋,顧不得吃晚飯就趕往省醫院。
在醫院的病床上,羅賓和郭朋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好久,郭朋將目光移到放在床上的那雙運動鞋上,對羅賓說:“這雙鞋你還帶走吧,留著做個紀念。”
羅賓不好意思地看了郭朋的女朋友一眼:“這是她送給你的,把‘心’都繡上了,它永遠是你的。”
病得不成人形的郭朋笑了一下,有氣無力道:“其實那天你扶我走下火車時我就無意中發現了那個熟悉的標志,那是她精心繡上去的。那天我也因離別時喝多了酒,怕我弄臟了,是她為我把鞋脫下來裝進塑料袋里的。”
羅賓頓時羞愧難當:“當時,你為啥不向我要啊?”
郭朋說:“大哥,在我看出了自己的鞋后,我是多么的想要回來啊,那是我女朋友的‘心’啊!但我知道你剛剛失去了女朋友,正沉浸在極度的悲痛中,我不想傷害你。”郭朋望一眼哭得淚人般的女友,繼續說,“后來,她問我那雙運動鞋哪兒去了,我就把這事講給了她,她也說我做得對。本來我們說好的年初就要結婚的,誰知得了這個病,我死了沒啥遺憾的,就是擔心她這么嬌弱日后沒人呵護,怕她受人欺負。”
羅賓憐惜地望一眼郭朋的女友,拍著胸脯向郭朋保證道:“有我在,誰敢欺負妹子,我饒不了他!”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郭朋寬厚地笑了笑,又望一眼那雙運動鞋說,“你把這雙鞋還帶回去吧,就當是她送給你的,她是個好姑娘。”
羅賓的臉刷地紅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配不上她。”
郭朋死后不久,羅賓收到了郭朋的女友寄給他的信,信上說:“羅賓,郭朋死前多次對我說他死后要我去找你。再說。從你把那雙鞋保存得完好如初,沒穿一下,足見你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如果有緣,咱們會走到一起的……”
一年后,羅賓果真娶了郭朋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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