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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01 00:00:00施勤勤
傳奇故事(上旬) 2008年1期
1 意外橫財
太陽快要落山了，萬山和李石成承包的石灰塘還沒有挖完。兩人正商量是否接著干，卻聽得鍬下“嘎吱”一聲響。
“什么東西?”李石成扔下鐵鍬，用手扒出一塊青磚來。
萬山接過青磚在手上掂了掂說：“是塊上好的磨刀磚，留著帶回去吧!”
“這塊給你，也許還有，我再挖挖看。”果然不出所料，只向下挖了半鍬，就接二連三扒出好幾塊來。
“真奇怪，這么深的土里哪來的青磚?別是挖到古墓了。”萬山盯著青磚直發愣。
“想發財都想瘋了，你看看磚頭上還標著民國字樣呢!”
半個鐘頭之后石灰塘挖好了，單等明日將石灰泡上，這項任務便完滿結束。
萬山和李石成自小是好朋友，成家之后依舊來往密切。逢到農閑季節，常結伴外出打個零工，一來掙些錢貼補家用，二來借機會見見世面。
石灰塘挖完了，李石成扛起大鍬拔腿就走，干了這么長時間力氣活，肚子早餓癟了。走出十來米，回頭見萬山還愣在原地，便扯開嗓門喊他。
萬山好像沒聽見，拿著鍬“咚”地一下又跳進石灰坑。
李石成躊躇片刻，返身回到坑邊。見萬山正埋頭一個勁地挖，頓時明白了八九分。他二話不說，也縱身跳下坑幫忙挖起來。
沿著石灰塘底部向前挖了約兩尺遠，就見一個灰色布團露出來。獵奇的心理，使李石成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土被扒光了，在一張雨傘似的油布里面，裹著一只盆口大小的銅香爐，爐里裝著生滿綠銹的銅板。這一意外發現，令他們分外驚喜。
萬山急忙扒光銅板，想看看護內是否藏著比銅板更加貴重的東西。
除了銅板，并無其他寶貝。倒是在香爐內壁上看到一行銘文。
這堆東西挺奇怪，香爐不知是什么朝代的，銅板是清朝的，圍著它的磚頭是民國的。不同朝代的物件，怎么會同時出現呢?推斷了半天，得出這樣的結論：香爐是這戶人家的祖傳之物，為防盜主人將它埋在屋后的低凹處，埋藏時間估計是抗戰時期。一家子在逃難途中也許全部喪生。后人在池塘清淤時又將凹地填平了，所以埋藏了幾十年的東西再也無人知曉。
“既無失主，東西理當歸咱們所有。”兩人不約而同地喊道。
狂喜過后，李石成一本正經地說：“幸好我向邊上挖……”
“要不是我堅持跳下坑你早走了!”萬山隨即反駁，他可不想讓別人搶走頭功。
在如何處理戰利品問題上，沒費多少口舌便達成一致意見：先將東西賣掉，得來的錢二一添作五平分。商量停當兩人爬出石灰坑，快步同到租住的小屋內。
意外收獲，令萬山和李石成激動難耐，恨不得立刻弄清寶貝的價值。
李石成興奮地在屋里來回轉圈，突然記起縣醫院附近有一家小店，專賣些銅錢、手爐、銅人、銅馬之類的東西。興許那種地方收購香爐，最起碼能幫忙估一估價錢。
李石成剛抱起香爐就被萬山一把攔住：“你以為這東西是你家祖傳的呀?明目張膽拿出去顯擺，萬一被公安知道，不但拿不到錢還得坐牢呢!”
李石成嚇一跳，沒聽說撿來個東西還得坐牢?
萬山提議先拿幾枚銅板去試探一下，要是沒有危險，再另約時間將香爐出手。
2 樂極生悲
達成一致意見，各自在口袋里裝些銅板走出門去。
來到小店的時候，店家正要打烊。老板見兩個民工模樣的人進屋，心中不免有些緊張，雙手抓在拉了半截的卷簾門上，表示他要關門了。
萬山從兜里掏出五枚銅板：“老板，能換幾個錢吃頓晚飯嗎?”
老板接過銅板細細看了看，問道：“哪來的?”
“當然是家里的，從小玩這東西長大!”
店主瞟了萬山一眼，嘴角露出不經意的壞笑：“埋在土里的時間不短了吧?生了這么厚的銅綠。”
李石成搶過銅板喊道：“不要就直說，好像我們是偷來的。”邊說邊拉萬山離開。
老板忙不迭地打招呼：“這事好商量，這事好商量嘛!”說著從李石成手上接過銅板笑道：“這東西不值錢，要是五塊銀元就足夠你倆吃頓晚飯了。”
萬山略感失望，五塊銅板還抵不上兩碗面條錢?可不管怎么樣總比賣廢銅合算：“那你就看著給吧!”
“一枚三塊錢，給你十五塊。”老板試探性地報了個價。
萬山心頭一喜，這價格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行。我們兜里還有呢。”沒等萬山開口，李石成已把口袋里的銅板悉數掏出來。走出小店時，銅板變成了二百五十八元人民幣。
李石成笑道：“隨手抓兩把就賣這么多錢。剩下的少說也能賣它千兒八百塊。”
兩人只顧激動，倒忘記打聽香爐價格了。萬山讓李石成站在原地等他，擔心兩人一同回去老板不敢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萬山笑瞇瞇地走回來，壓低聲音告訴李石成：“老板說要見到物件才知道價，據他估計少說也值一兩萬。”
誰說天上不會掉餡餅?這不，眼睜睜地看著橫財掉進咱倆口袋里。稍稍平靜后，萬山提議一同對天發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誰將此事透露出去，必遭天打雷劈，斷子絕孫的報應。”
兩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來到一家飯店門口。櫥窗里五顏六色的鹵菜鮮亮誘人，肉食的香味勾起他們強烈的食欲。
萬山伸著脖子朝里看了幾眼，咽著口水說：“這么大的飯店，我還從沒進去過。”
“要不，進去過把癮?反正口袋里的錢原本也不是咱的。”
這話恰好說到萬山心里，肚子餓得咕咕叫，哪里擋得住美食的誘惑?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酒店。服務小姐剛端上酒菜，兩雙筷子就迫不及待地伸進盤中。
吃了一會兒覺得不過癮，索性脫了衣服大嚼猛喝起來。眨眼工夫一瓶白酒下了肚，酒精使他們滿面紅光精神振奮，心里那個痛快勁就別提了。
“咱用賣香爐的錢，合伙做個小買賣?”李石成提議道。
“噓!隔墻有耳。”萬山挺沉得住氣，他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商量這種事。為了不掃朋友的興，他對李石成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不管賣多賣少，反正一人一半。完了又讓服務小姐拿來一瓶白酒，今晚心里痛快，索性喝它個一醉方休。
這時，對面桌上的食客，趁著酒興上臺唱卡拉OK。那走調的歌聲，撩撥得人喉嚨發癢。酒足飯飽的李石成特別興奮，忍不住跟著音響放聲高唱。那聲嘶力竭的歌聲猶如殺豬般嚎叫，嚴重破壞了演唱者的興致。那人放下話筒，沖到李石成身邊吼道：“搞破壞是不是?怪腔怪調活像野狼嚎!”
“什么意思?你能唱，我就不能唱啊?妹妹你坐船頭……”
“你這也叫唱?鬼叫的聲音都比你好聽。趁早給我滾遠點兒!”說著抓起椅背上的衣服，一甩手扔到墻角。
萬山見自己的衣服被扔到地上，頓時火冒三丈，呼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醉漢的頭發，讓他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
醉漢的三個伙伴見這邊打起來了，趕緊過來助陣。此刻，要是誰肯退讓一步也許就沒事了，可大家都喝過量了，哪里控制住激動的情緒。
人常說錢是人的膽，萬山覺得自己此刻的膽子比酒瓶還要大。于是，他罵罵咧咧地叫道：“媽的!竟敢把老子的行頭隨地亂扔，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啦?”
扔衣服的家伙有個毛病，喝醉酒之后格外狂妄。只見他斜鼻吊眼地吐了一口唾沫，尖聲叫道：“睜開你的鳥眼，看看這是準的地盤?”接下來更是滿嘴臟話亂罵一通……
萬山的火氣被撩撥得直往上躥：“什么東西，狂犬病發作啦?人頭像只豬屁股!……”
沒等罵完，對手“刷”地一下跳到他眼皮底下。萬山正嫌罵得不解恨。順手甩了那家伙一個大嘴巴。醉鬼們見同伙被人甩了嘴巴，立即蜂擁而上。萬山和李石成恰巧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時間飯店里乒乒乓乓、鬼喊狼嚎，一場群架打得是天翻地覆。
扔衣服的光頭打紅了眼，刷地抽出一把彈簧刀，朝著萬山直刺過來。李石成見狀嚇出一身冷汗，慌亂中用肩擠了一下身旁的大個子，那刀就不偏不斜地刺中他的肝臟。
大個子用手捂住上腹，血從指間汩汩地往外流淌，只聽“咕咚”一聲響，他便倒地不動了。酒店主管見出了事，慌得兩腿發軟，一邊撥打110，一邊強行留住打群架的醉鬼們。
3 偽證背后
警察來了，看完現場問道：“兇器是誰的?”
光頭指著李石成說：“是他的!”
兩個同伙也附和道：“對，是他拔的刀。”
“不是我，這把刀我從沒見過!”李石成急出一頭大汗。
這時飯店老板趕過來，指著李石成對警察說：“是他帶頭鬧的事，人也是他捅的。”
萬山暗暗吃驚，這幫鳥人怎能顛倒是非?剛要開口辯解，光頭沖他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家伙用手頂著萬山的背悄悄地說：“小心，說錯話對你沒好處!”
警察沒再多問，將鬧事者全部帶進公安局。
在這段時間里萬山沉默不語，不知道是被對方的暗示嚇住了，還是另有緣故。
審訊是單獨進行的，邪陣勢讓萬山特別緊張。聽說傷者送到醫院就死了，殺人償命，兇手難逃罪責。按理說，他和李石成都沒殺人，自然不用害怕。可是，一想到三個兇神惡煞的家伙，想到兇手走下警車時沖他說的那句話，萬山就不寒而栗。他被殺死也就罷了，萬一兇手再殺了他全家怎么辦?想到兒子小山的安危，萬山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嚨口。
審訊人員問他：“是誰持刀殺人了?”
“不知道，我沒看見……反正……我沒殺人。”萬山說這話的時候，心跳得很厲害。他明知刀子不是李石成的，可他卻不敢說出真相。酒店老板和服務員都一口咬定是李石成捅的刀子，可見兇手的來頭不一般。
在公安人員再三追問下，萬山含糊其詞地說：“我當時喝多了，頭腦不清爽……好像……大概……是李石成動的刀子。”
第二次審訊，萬山已不完全因為膽怯怕遭報復。一個奇怪的念頭固執地往他腦海里鉆，這是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李石成被指控為兇手，一時半會兒就出不去了，那只香爐則由他一個人處理。前天晚上他與小老板討價還價，最終將價格抬到二十萬。小老板說那種形狀的東西叫做鼎……萬山當時沒把實價告訴李石成，就曾幻想獨自去完成這筆交易。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有了這筆錢，從此不用再于苦力活；有了這筆錢，后半生的生活將會完全改寫。“啪!”作孽啊!我怎能如此歹毒?萬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想從可怕的誘惑中掙脫出來。石成和我是朋友，我哪能落井下石呢?還是實話實說吧!
可要是說了實話，那幫歹人就會害我全家……反之不僅保得全家太平，還能獨吞大筆錢財。二十萬呢!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一舉兩得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石成老弟你千萬別怪我!那幫家伙實在太狠，就連飯店老板都幫他們說話呢!
再說，我得想辦法先出去，東西放在出租屋里不保險。我出去就把它賣了，然后給公安局打電話，說明李石成沒有殺人。到那時我拿出三五萬塊錢，石成不知有多高興呢!
想到這兒，萬山心安理得了。石成你先在里邊呆著。放心吧!公安不會隨便判你死刑，現在不是講究疑罪從無嘛!你只要不承認，他們也難定你的罪。
主意打定，萬山在此后的審訊中，與其他人的說法相同，一口咬定兇器是李石成的，刀也是他捅的。
審訊人員說：“你能肯定嗎?作偽證犯法!”
“我能肯定。”
萬山因為打架斗毆，在拘留所里蹲了半個月。出來后他如愿賣掉了銅鼎。當他夾著一大包錢坐上長途汽車時，改變了原先的主意。他沒給公安局打電話，一是怕節外生枝：二怕李石成出來后，會千方百計打聽香爐價格，到那時這包錢就得分一半給他。
盡管警察告誡過萬山，要他暫時別離開家，隨時聽候傳喚。可他卻是前腳到家，后腳就帶著老婆孩子外出打工了。包括親戚在內，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作為嫌疑犯，李石成繼續關在拘留所里。之所以如此，萬山的證詞是關鍵。關鍵的證詞出自萬山之口，李石成怎么都不肯相信。萬山是誰?是我的鐵哥們呀!他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胡亂栽贓我。
直到材料送審，法院指派律師幫他辯護，李石成才相信，除他而外的幾個人口供一致。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感到緊張和害怕起來。他曾聽人說過這樣一句話：張三說你是貓，李四也說你是貓，王五還說你是貓，只有你不承認自己是貓，而事實上你就是貓。
李石成申辯道：“我沒殺人!那刀肯定不是我的。我見光頭握著刀對準萬山，就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緊挨著我的大個子移到萬山的位置上，那刀就……”
律師看出苗頭說：“我幫你辯護，但你必須說實話。”
李石成說的全是實話，他甚至想把挖到香爐的事也一并說給律師聽。可他轉念一想，如果說出來香爐就得繳公，連同吃掉的錢一并退賠，那多不合算。況且他曾對天發過誓，自己慘遭天打雷劈也就罷了，萬一斷子絕孫怎么辦?還是不說為好。況且這件事與殺人案原本風馬牛不相干，何必畫蛇添足沒事找事呢!
4 無罪釋放
刑警做完筆錄，案子移交司法部門審理。法院認為李石成殺人案有疑點，便將材料發回公安機關，要求重新立案偵查。
再次審訊，由刑警隊長親自出馬。通過談話接觸，覺得李石成殺人案確有冤情。此案貌似簡單，其實很復雜。死者的同伙作偽證尚可理解。飯店老板為何作偽證?李石成的好朋友萬山，又為何把嫌疑人推向絕路?
刑警隊長倒了杯水給李石成：“你與萬山從小一處長大。兩人一直是好朋友?”
“從小學到初中我倆形影不離，成家后仍往來密切，誰家有事少不了相互幫個忙。”
“這么說，萬山與你既無冤仇，也沒矛盾?”
“沒有。”李石成肯定地回答。有關這些話，辯護律師都問過好幾遍了。
隊長繼續問道：“兩家女人相處如何?”
“還可以。萬山老婆脾氣不好心腸還行。我家婆娘是個老實人。”
“最近一段時間，在你們身邊是否發生過什么特殊事情?”
特殊?除了香爐沒別的。李石成再次想說出香爐，又再一次放棄了。為何這樣?還是為了錢，為了曾經對天發過的毒誓。
最后一次審訊，公安人員說：“我們重證據輕口供，你不肯如實交代也沒關系，我們以事實定罪。”
從審訊人員那兒，李石成知道了什么叫零口供。原以為自己不點頭，警方就不能定罪。現在才知道點不點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提供沒殺人的證據。
怎么提供?在場的人都知道我沒有殺人，卻把矛頭一致對準我。萬山親眼看見光頭拔出彈簧刀，可他不但不幫朋友說話，反而跟著兇手胡亂栽贓我。
萬山究竟中了什么邪?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一連幾天，李石成蹲在牢里無人問津，難道真要冤沉海底啦?他在電視上看過古裝戲，像他這么關著沒動靜的，十有八九等候秋后問斬。
想到自己即將命赴黃泉，李石成心如刀絞。他后悔不該出來打工：后悔挖到遭瘟的銅板；更后悔走進倒霉的飯店。此時此刻，他為胡亂吼了那一嗓子后悔得想抽自己嘴巴。
要是萬山肯說實話，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動。萬山為什么紅口白牙亂栽贓?是受人指使?害怕報復?還是被殺人場面嚇傻啦?無論什么原因，他都不應該胡說八道。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用律師的話說：你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是否有著巨大的利益關系?
突然間那個生滿銅銹的香爐，跳進李石成的腦海里。難道那東西就是兩人之間巨大的利益關系?李石成了解萬山的性格，他非常精明很會算賬。即便拋開兩個人的友情不談，他也決不會為了一兩萬塊錢，冒這么大的風險。除非那是一筆值得他鋌而走險的巨款。難道香爐的價格并非如萬山所說只有一兩萬?
靜下心來細細回想。那天晚上萬山走出小店時，按捺不住滿臉的激動，然后一個勁兒地催他對天發誓……想必小店老板告訴他的，是一個完全出人意料的好價格。這個價格足以讓精明能干的萬山，生出謀財害命的念頭來。想到這兒，李石成嚇出一身冷汗。他不敢相信，幾十年的深厚友誼，在大筆錢財面前會瞬間化為烏有。
萬山你也太歹毒了!幸好我醒悟得早，否則白白丟條性命，還不知去哪里喊冤呢!李石成不再患得患失，決定天亮之后就把香爐一事和盤托出。
一早，李石成被人從夢中喊醒，不由得心驚肉跳。難道噩夢變成現實啦?果真要在早晨拉出去槍斃?李石成絕望透頂，他聲嘶力竭地哭喊道：“我冤枉啊!我沒有殺人。警官，我有情況要向政府匯報……你們不能槍斃我啊……我還想最后見我兒子一面……”
看守忍不住笑道：“誰要槍斃你呀?你以為槍斃就那么容易。”說著將他帶進辦公樓。
刑警們最終順利破案，還是從那把彈簧刀上。盡管死者的鮮血消除了刀上的指紋，但兇手的鄰居曾經見過這把刀。飯店老板也在事實面前說了實話，案發時他并不在現場，事后得知兇手是他外甥，就伙同店員作了偽證。
李石成被帶進辦公室，接受了十幾分鐘教育就被釋放了。聽說無罪釋放，他立馬把要說的話全都咽回肚子里。
驚魂未定的李石成，走出看守所大門。耀眼的陽光讓他誤以為進了天堂。他站在看守所門前，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突然放聲大笑：我自由啦!我可以回家啦!
一個半月以來，他在牢里提心吊膽、心驚肉跳。如果萬山不作偽證，他就不會受這種煎熬。萬山，看你拿什么話向我解釋。
5 白日見鬼
李石成坐在公共汽車上，心里一個勁地恨萬山。黑心爛肺的家伙，竟敢把我往死里整。幸好青天大爺斷案公正，否則我早成冤死鬼了。
也許萬山這么做，實屬不得已而為之?香爐放在出租屋里不安全，要是被人拿走只落得空歡喜一場。萬山頭腦靈活。他知道公安局不會胡亂定我罪，所以才順嘴胡說。為的是盡早出去，盡快把香爐脫手。等我回家時，他就把屬于我的那份錢交給我。萬山啊，對不起!我差點兒就錯怪你了。
想到這兒，所有的怨恨一掃而空。李石成從心底里感激萬山，并暗自慶幸沒把挖到香爐的事說給警官聽，否則這會兒還不后悔死。
從傈縣趕到家，天已經黑透了。隔著門聽見老婆和兒子的哭聲，不由得一陣傷心。
玉芬聽見敲門聲惶恐地問道：“誰呀?”
“是我!我回來了。”
聽到丈夫的聲音，玉芬急忙從床上滾下束，赤著腳跑去開門。兒子也光著腳丫撲到爸爸懷里，一家子劫后重逢悲喜交加……
李石成見到兒子感覺特別溫馨：“浩浩，最近學習怎么樣?”
“好些天沒去學校了，同學們罵我是殺人犯的兒子。”
浩浩告訴爸爸，傈縣的警察來過兩回，都沒找到萬山。村長說石成的命握在萬山手里，娘倆就去省城找萬山，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
“玉芬吶!萬山到家跟你說什么了沒有?給沒給你錢?”
“我連他人影都沒見到，他頭天晚上回來，第二天清早一家三口就都走啦!”
李石成愣住了，猶如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在路上把什么都想到了，難獨沒有想到萬山會獨吞錢財不辭而別。
李石成氣得臉色發白，此刻他不再懷疑萬山作偽證的動機了。
萬山啊，萬山!我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你。不跟你把賬算清楚，我誓不為人!
萬山帶著老婆孩子來到四百公里外的小縣城，用賣鼎的錢開了家小織布廠。憑借他的小聰明日子混得不錯，只是作偽證的事猶如一塊心病，時常攪得他無法安寧。兩年里他一直沒敢同老家，當然也不知道李石成的情況，他是被槍斃了?還是仍在牢里?想到這些，萬山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本想賣完東西就給公安局打電話，證明李石成沒有殺人。可是，當那包錢拿到手的一瞬間，他改變了主意。他怕李石成不承認只賣了幾萬塊錢，去找古玩店老板理論，由此把事情鬧大。要是驚動了警方，肯定會追根究底。萬一事情敗露，不但錢沒了，還得承擔作偽證的后果。
只要李石成關在牢里，萬山就不用愁。李石成對天發過毒誓，輕易不會說出這件事。等到他冤案大白的那一天，早已時過境遷。在牢里關傻的李石成，恐怕再也無心追查賣什么價了。到那時，我掏出兩萬塊錢給他，他感謝還來不及呢!
轉眼幾年過去了，萬山成天忙于經營白坯布。有關李石成的冤案，以及那只鼎的事漸漸丟到腦后。當初曾想過要給李石成兩萬塊錢，如今連一萬塊也不舍得給了。
萬山不再想過去的事，忘掉過去比什么都好。偶爾讓他心煩的，是兒子小山成天熱衷于追星。學著影視演員打扮自己，經常變換發型不算，服裝也是流行什么買什么。幸好學習成績還可以，萬山也就懶得管緊他。
秋萍特別溺愛兒子，一提到小山便滿臉得意。兒子眉清目秀光彩照人，這么個人見人愛的帥小伙子，他不當明星誰當明星?
一個秋雨霏霏的傍晚。萬山正坐在老板椅上等情婦。他與這個女人剛搭上不久，秋萍尚未發覺。要是讓她知道了，準像上次那樣，不把女人的腿打瘸了不肯罷休。
如今的萬山變化很大，與生俱來的小聰明越發有了長進。當地的人都知道，萬老板最喜歡招工和裁員。
招來的工人照例試用三個月。在試用期內只發少量的生活費，每天卻要干十二小時以上的活。等到試用期滿，他的訂單也突擊完成了，到時隨便找個理由把人打發走。少數留下來的人工資極低，好不容易干滿兩年該長工資時，也離炒魷魚不遠了。
如此招工行為，每年不下兩次。萬山在網上用優厚的條件誘惑人上鉤，什么高層管理人員年薪二十萬，中層干部年薪十二萬，技術工人月薪六千元等等。然而幾年下來，沒有一個人拿過他的年薪，也沒有一個員工享受過技術工人的待遇。
每次招工，萬山特別留意的是公關人員。他的情婦全是以公關小姐的名義招來的。由于妻子秋萍一次次干擾，公關工作只好從地上轉入地下。
此刻，萬山坐在老板椅上，一邊等情婦，一邊盤算找什么借口罰員工的款。這時從門外走進一個人。萬山以為是新情婦來了，剛要打情罵俏，那張開的嘴巴突然合不攏了。
你猜來人是誰?從萬山的表情上就能夠猜出，來人正是他最怕見到的李石成。在最初的那一刻，萬山以為自己碰見鬼了。就算他李石成沒被槍斃，他也不可能找到這兒呀。
“你……你是誰?”
李石成冷笑道：“我是找你討債的冤死鬼!”
“你……啊呀!是石成兄弟啊!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那幫歹徒逼得我走投無路，萬般無奈我只好帶著妻兒背井離鄉……”
莫非我又錯怪他了?李石成收起怒容勉強笑了笑：“找你真不容易啊!我從牢里出來，一邊打工一邊找你。五年啦!今天才見到你。”李石成說這話的時候。已是淚流滿面。
萬山臉上的肉跳個不停，盡管他早有準備，李石成不死遲早會找上門來。可是當這一切來臨時，他卻手足無措了。遲疑片刻萬山支吾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在這兒多住幾日，我讓人弄些酒菜來，咱哥倆好好喝幾杯。”
李石成以為萬山會主動提起香爐一事，并把屬于他的那一半錢交給他。可是等了半天。萬山只字不提。李石成等不及了，不把話說明白他心里不踏實。
“還是先把咱倆的賬算一算，把該我得的那一半錢給我吧!”
“什么賬?”從李石成露出笑容的那一刻起，萬山已經打好賴賬的主意。
萬山的回答猶如一聲驚雷，震得李石成眼前發花。原以為萬山在錢數上會打些埋伏，沒想到他會徹底打賴。李石成斬釘截鐵地喊道：“我挖到的香爐，你賣了多少錢?”
“什么香爐?石成啊!莫不是你大腦受過刺激產生幻覺啦?”萬山皮笑肉不笑地說。
李石成目瞪口呆地盯著對方看，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既熟悉又陌生。盡管這個人穿著時髦、油頭粉面，但他的名字肯定叫萬山。盡管他發福了，細皮嫩肉的像個有錢人，但他無法否認他就是萬山。他倆從小到大。一同上學，一同打工，相互關心，相互幫助。
他們曾經滿懷希望，希望用辛勤的勞動，換取兒子的光明前途。盡管很累很苦，可他們時常會感到幸福。因為幸福對有希望、有奮斗目標的人從不吝嗇。
誰知，他們挖石灰塘的時候，意外挖到一個寶貝。這個被巫婆使過咒語，具有破壞魔力的寶貝，將他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萬山把酒菜擺到辦公桌上：“來呀!石成你遠道而來，不管怎么說總該喝杯酒吧!”
李石成氣得渾身發抖，他想狠狠罵萬山一頓，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頭重腳輕、心亂如麻，那彌漫開來的酒香令他作嘔。他用顫抖的手指著萬山罵道：“無賴!你是個無賴!”然后慢慢轉過身，跨出這千辛萬苦尋覓了五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地方。
6 復仇計劃
一口惡氣憋得李石成喘不過氣來，干瞪著兩眼在旅店里躺了一天一夜。他做夢都沒想到，萬山變得如此歹毒，不僅對昔日的朋友冷酷無情，還將挖到香爐的事賴得精光。早知今日，當初真不該對公安隱瞞真相。患得患失，沒撈到半點好處，反落得坐牢受煎熬，還連累老婆孩子擔驚受怕。
五年來，他跑遍了許多城鎮，終于在工商注冊登記處找到童秋萍的名字，這才順藤摸瓜見到萬山。然而，得到的卻是這么個下場。
李石成身體略好些又去找萬山，哪知萬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找了幾回全都撲了空。眼看口袋里的錢快用光了，李石成只好買了車票回家。
剛跨進家門就對老婆說：“我要殺了萬山!今晚就點火燒他家房子。”
玉芬勸道：當初挖到東西本該繳公，爭個拾金不昧的好名聲全家跟著光榮，浩浩在同學面前也感到自豪。即便不受表揚，也不至于進拘留所吧。此刻，你肚里有氣不假，可是殺人要償命。燒房子得坐牢啊!光圖一時痛快出了惡氣，警察能放過你嗎?
“照你這么說，就算了不成?那還不如讓我一頭撞死!”李石成睜著血紅的眼睛叫道。
玉芬說：“誰說算了?咱們現在就去報案。像萬山這樣的小人不值得包庇，要讓公家知道，當年他作偽證就是為了私吞香爐。”
李石成固執地認為。要報案就得去傈縣。當初的案子是他們辦的，對情況熟悉。我只要把事情經過一說，萬山肯定受處罰。
李石成來到傈縣已是傍晚時分，他決定先在車站旅館住下，明天再去公安局報案。
天黑透了，李石成來到樓下面館吃晚飯。剛動筷子見對面坐下一個人，盯他看了看笑道：“這不是石成兄弟嘛!多年不見瘦了許多，而今混得怎么樣?”
李石成抬頭一看果然是個熟人，此人姓許，是個四進宮的慣犯。幾年前曾在一個工地干過活。既是熟人總歸有話說，兩人海闊天空談得十分熱鬧。面條吃完了姓許的仍滔滔不絕。不知不覺中。李石成把此行的目的也說了。
姓許的轉動兩下眼珠說：“這事早在五年前就已經結案，你現在告他作偽證有個屁用!凡事都得講個時效，你懂不懂?”
李石成皺起眉頭說：“可我咽不下這口氣。”
“誰讓你咽氣啦?古人云：有仇不報非君子。如果老弟信得過我，就讓我協助你報仇。”見李石成疑惑，他得意地笑道：“沒聽說過我的外號吧?小諸葛——智慧的象征。”
李石成心想，你一個幾進宮的詐騙犯，憑的就是花言巧語欺騙人，我怎么能相信你?
小諸葛從李石成的表情上，看出他的不信任：“老弟曾經是失過手，說白了因為詐騙我進過幾回局子。這事咱不打賴，可我得看對象呀，劫富濟貧才是我的宗旨……”
“我聽說你騙過一個進城看病的老太太。可憐的老人以為遇到雷鋒叔叔了，激動得連聲夸你好，而你卻狠心騙了她的錢。幸好遇到善良的熱心人，不但給了老人回家的路費，還幫她報了警。于是，你再次被請進派出所……”
“哦，你說的那一回啊!那回我不是看走眼了嘛，誰還沒有走眼的時候?這叫作好馬失前蹄。從那之后我就改惡從善啦……”
李石成不想再多說，他可不愿兩眼一閉跟著騙子去犯法。
小諸葛發現了目標，怎舍得輕易放棄?況且他是有心結交李石成。自打第三次牢改釋放回來，小諸葛就成了孤家寡人。大家都知道他是個騙子，誰也不敢搭理他。親朋好友更是防不勝防，即便他說的全是真話也無人相信。
見李石成不動心，小諸葛虔濺地勸道：其實，我也是為你打抱不平，相信咱就做做看。我跟你說，大凡被騙的人，都因為不知道對手是騙子。而你就不一樣了。“你知道老弟我有這個嗜好，處處留神不就行啦!”
這番話讓李石成動了心，既然報案過了時效，那就在私下里整治萬山。憑借小諸葛的智慧，幫我出口惡氣：“那依你說該咋辦?”
“你先把具體細節告訴我，然后去找買香爐的小老板。先從他手里弄點兒活動經費……有了錢想怎么報仇，就怎么報……”
就在李石成稱贊這個主意好的時候，已在不經意中鉆進小諸葛的圈套里了。
醫院附近的店面早就拆遷了。問過好幾個人，都不知道小老板的下落。見李石成滿臉失望，小諸葛笑道：活人還能讓尿憋死?然后附耳講了他的計劃。
見李石成兩眼放光，小諸葛吹噓道：“我這個人別的方面不太突出，最值得夸耀的就是腦子靈活。怎么樣?你得承認我聰明吧!”
李石成笑了笑：“與其說你聰明，不如說你狡猾來得確切。”
7 血光之災
萬山像一陣旋風，急匆匆地回家轉了一圈，就拎著旅行包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秋萍聽說李石成找來時，臉嚇得焦黃焦黃的。這段時間，她把全部精力用在對付野女人上，哪還記得幾百里之外有個李石成。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萬山果斷地說。
秋萍以為又要搬家，嚷道：“這些年一有風吹草動就搬家。從前房子是租的，現在……”
“要不，我先出去躲躲，等太平無事再回來。”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你走了我怎么辦?”
萬山知道秋萍的秉性，蠻橫膽大卻缺少城府，幾句好話就將她穩住了。
萬山走后，秋萍十分焦慮。一是丈夫在外必定亂搞，自己鞭長莫及；二是李石成萬一報警，警察找上門來怎么辦?想來想去不知如何是好。
正著急，從門外走進一個穿長袍的和尚。來到秋萍身旁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近來有何煩惱?”
“你怎么知道我有煩惱?”
“從外表上看你精神不佳，從內里看你家潛伏危機。”說完口中念念有詞。
秋萍心中一驚，來人不可小覷，一眼便看穿我有煩惱。何不請他指點迷津?于是笑道：“我家財運不斷。哪來煩惱?”
“恕我直言，就因為這個財運，女施主家將面臨災難。”
“此話怎講?”秋萍急得兩眼圓睜。
“所謂財運，便有正當與不正當之分。若得了不義之財，就不好消受。不好消受就將轉化為災難。”
“誰信你這沒根底的胡話!”
和尚作了一揖：“既然女施主不信，貧僧也不可強求。就此告辭。”
秋萍見來人要走，反倒深信不疑，急忙喊道：“師父留步，你把話說明白一些，我也好辨個真假。若說得準確，我就給你錢。”
和尚回身看了秋萍一眼，冷笑道：“我來此不是為錢。古人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既無誠心，想救你也難。”說完又要走，被快步追上去的秋萍拉了回來，倒茶讓座好不容易才留住他。
和尚在屋里屋外轉了一圈，回到原地不停地搖頭咂嘴。
秋萍見其神色不對，越發心慌意亂。一個勁地打聽看出什么名堂沒有?和尚面色嚴肅，進屋拿出一雙男式皮鞋：“罪過啊!罪過!萬惡的貪婪之心，即將毀滅這一家三口。”
“師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神神道道的，把我弄糊涂了。”秋萍又急又怕，見和尚說半句留半句，恨不得啐他一臉吐沫才好。見火候差不多了，和尚唱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在這十年之中，你家是否得過不義之財?”
真人面前不能說假話，秋萍含糊其詞地說，丈夫萬山曾經撿到一筆錢沒有交還失主。
和尚笑道：這就對上號了。必須實話實說，才能對癥下藥：“這筆錢有多少?”
“我哪知道多少?又不是我撿的。”
和尚說，想消災就必須說出錢數目，雖不要求絕對準確，但肯定是越準確越靈驗。
秋萍沒轍了，支吾了半天才說：丈夫說十萬她不信，翻遍萬山的口袋找出三萬塊。接著將壇壇罐罐翻了個底朝天，又翻出七萬塊來。
和尚看到秋萍的誠意，開始測試災難即將報應在誰頭上?他讓秋萍找來三張白紙，分別寫上一家三口的名字和生日。
和尚接過寫好的紙，讓秋萍回屋端碗水米。只見他含了一口水噴出老遠，然后用手在三張白紙上來回搓磨。不一會兒，在其中一張白紙上顯現出黑乎乎的字跡。
秋萍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寫有萬小山名字的自紙上，現出“血光之災”四個字。
“天哪!這可怎么辦?師父求你幫幫我，兒子是我的命根子。能不能把兒子的災難，轉移到他老子頭上?萬山自作自受，他昧著良心作偽證……哦，對不起!我又胡說八道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你快救救我兒子吧!”
“趕緊拿一摞錢來。”
“你剛才不是說不要錢嘛?”秋萍疑惑地看著和尚。
“我是不要錢，但我做法術需要錢做道具啊!你放心，做完法術分文不少完璧歸趙。”
“需要多少錢?”
“盡量多吧。降臨在你兒子身上的災難很重，這叫作父債子還。沒有相當數量的錢，只怕力道不足壓不住啊!”
秋萍慌慌張張溜進屋，拿出三萬塊錢來。交給和尚的那一刻，仍有些將信將疑。
和尚接過錢，叫秋萍找件兒子的衣服來。只見他于舞足蹈地做了幾個動作，將厚厚一沓錢裹進衣服里。接著和秋萍一同來到房間，將包錢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放進櫥柜。臨走時再三囑咐，十日之內誰也不能動那衣服，否則前功盡棄。
秋萍千恩萬謝地送走和尚后，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上：“好險啊!幸虧我留住這個仙家，否則兒子遭了滅頂之災，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第二天，秋萍越想越覺得蹊蹺。這和尚花了半天工夫與人消災，到頭來卻是分文不取，這樣的好人早該上報表揚了。再想想他那東張西望的樣子，哪像為人民服務啊!說不定趁我不注意，從那沓錢里抽掉幾張呢。
秋萍恨不得立刻將錢拿出來數一數，可未滿十天哪敢動啊!萬一法術不靈怎么辦?
好不容易等到第十天，秋萍生怕時間不足，一直捱到下午才敢打開櫥柜。當她慌亂地扯開衣服包，頓時傻了眼，三萬塊錢變成兩副撲克牌了。
天哪!這個黑心爛肺的騙子，你可把我坑害苦啦!
8 棋逢對手
假和尚回到旅館，從懷里掏出一包錢：“大功告成。”
李石成驚喜地喊道：“小諸葛，你真去萬山家行騙啦?”
“瞧你說得多難聽，這叫做籌措經費。據萬山老婆說，那只香爐至少賣了二十萬。”說完將哄騙秋萍的經過描述了一遍。
原知道數目不會小，但撐破膽也沒想到是二十萬。李石成罵完萬山，沖小諸葛得意地喊道：“干得好!也算是棋逢對手了，萬山能賴，我們就能騙。只是向紙上哪來的黑字?那錢怎么又變成撲克牌了?”
小諸葛揶揄道：“這是我們行業里的高科技，原理與變魔術相似，關鍵講究個快。在申請專利之前，恕師傅我不能如實相告……”
李石成笑罵道：“見你的鬼!別在我面前自稱師傅。”
萬山和情婦在外鬼混了一陣，也沒聽說有警察上門，于是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中。聽秋萍說了三萬塊錢被騙的事，他隱約感到這件事與李石成有關，準是他雇人上演了這出好戲。吃那么大虧，他能甘心嗎?
萬山越想越害怕，不知道類似的報復會不會繼續下去?也許僅僅是剛開始。萬山心懷鬼胎，所以不敢報案。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悄悄搬了家，在離原地點二十多公里處，新建了一處坯布廠。換了個環境，繼續玩弄他的招聘花招，用少量的工錢，換取幾倍十幾倍的勞動力，效益竟然翻了好幾番。
誰知好景不長久。一天，有個客戶前來購買白坯布，一開口要了兩萬米。萬山異常高興，將庫存的坯布全部搬到卡車上。
會計驗完匯票說是真的，萬山就給卡車放了行。
第二天得知會計不辭而別，萬山警覺起來，趕緊去銀行查核，才曉得匯票是假的。
警察很快抓到了買布的客戶，經審訊說是受人指使。那天他正坐在貨車里等生意，有兩個人走過來，說姓萬的欠他們錢不還。他若肯出面幫忙，即可分得一半貨款。
起初他不相信，其中一人給他五百元啟動資金，他就答應了。事情敗露后，按原先約定再找那兩個人，卻是音訊全無。
警察根據描述，畫出兩張臉譜。
布廠的會計先是百般抵賴，最終還是說了實話：那天他去工商銀行核對匯票，有兩個人上前搭訕，先掏一千塊錢請他幫忙，還說事成之后給他三萬塊錢酬金。他認為萬山為人不地道，平日里刻薄成性，賴賬的事肯定做得出來。因此，就按要求說了謊。
看過畫像，他認定正是這兩個人。
警察向萬山出示了畫像，他一眼認出是李石成。剛要說出名字，立刻咽了回去。心想，李石成被抓進去，肯定會說出那只鼎。于是連連搖頭：“我不認識，從沒見過這兩人。”
“快起來，此處不能久留。”小諸葛拉上李石成連夜逃離車站旅店，來到一家大賓館門前。李石成埋怨道：“趕緊買車票回家吧!來這人多眼雜的地方干嗎?”
小諸葛笑道：“此刻最危險的地方是車站。”
住進賓館果然太平，兩人貓在房間里，餓了吃方便面，困了就睡覺。第三天晚上，李石成想回車站旅店拿東西，那天凌晨走得匆忙，衣服包還落在那兒呢。
小諸葛勸他別去，他不肯：“布已追同去了，誰還找我們?干脆拿了東西回家算了。”
小諸葛說：“你的仇還沒報完，該你得的那份錢還沒拿到手呢。”
“事情全被你搞砸了。變成追捕對象，想報案也不敢去啊!”說著甩手走出房門。
李石成來到車站旅店，見四周沒有可疑跡象急忙上得二樓。剛推開房門，就被人用東西捂住嘴巴蒙上眼睛，接著雙手也被捆住了。他想喊喊不出來，急得雙腳亂跳。
“我讓你逃!我讓你騙!”一陣雨點似的拳頭砸向李石成。
起初那一刻，李石成以為遇上警察了。被打之后，才知道不是警察。自己與人無冤無仇，誰會下這樣的死手打他?正想著，一個家伙對準他猛踢幾腳。李石成感到手臂鉆心的疼痛，忙將身軀縮成一團，身上又挨了一頓暴打。
其中一人說：“就這樣吧，可不能為幾個錢，弄出人命官司來。”
“都打成這樣了，量他從此不敢再露面。”
走到門口，那人回頭瞧了一眼說：“哎，可別打錯人嘍?”
“沒錯，這家伙準姓李。”
李石成忍著劇痛掙脫繩索，想拉掉塞在嘴里的東西右臂卻抬不起來。不好!骨折了。
這幫歹毒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有誰知道我姓李?
除了萬山和小諸葛沒別人。不用說，這幫人肯定是萬山花錢雇來的。萬山啊萬山，你把事情做絕了!你等著。血債要用血來償!我會花畢生的精力整死你!
李石成被旅店老板送進醫院，肋骨斷了兩根，鼻粱被打歪了，右手臂粉碎性骨折。
醫生建議他報案，李石成沒答應。公安正在追捕，我哪能自投羅網呢?于是，假說是親戚之間鬧了點誤會就混過去了。
過了半個月，李石成離開醫院回到家。玉芬見丈夫這副模樣，真是又急又傷心：“讓你報案你不聽。不報案也就罷了，偏又不肯丟手。這倒好，氣未消還被打成殘廢!”
李石成咬牙切齒地喊道：“不報此仇，我誓不為人!”
“你這是何苦呢?斗來斗去除了兩敗俱傷，最終又能落到什么好處?”
“什么好處都不要，只圖個心里痛快!”
“痛快!痛快!痛完也就死得快了!”玉芬見丈夫執迷不悟，真是心急如焚。
9 各不相讓
萬山得知李石成被打得半死，不禁心中大快。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量他李石成再也不敢找我麻煩了。
轉眼半年過去了，萬山在生意上越做越不順利。由于他花招玩得太多，員工們走的走散的散，光有訂單卻沒人做。萬山急得團團轉，三番五次下保證，從此不再欺詐工人，可誰還相信他呢?
最后求了一個姓王的私營業主，以他的誠信幫萬山擔保，才勉強招回十幾個工人。接著萬山又因偷稅漏稅，被罰掉一大筆款。
萬山慘淡經營，收益甚少。屋漏偏逢連日雨。幾天前意外接到一大筆生意，因庫存不夠，萬山用借款高價進了一批布。誰知，買主丟下五千塊錢定金毀了約。為了歸還高息借款，萬山只好低價拋掉剛剛購進的坯布。如此一折騰，幾年的積累損失掉一大半。
為此，萬山心灰意冷。恰好兒子需回戶口所在地參加高考，因此決定搬回傈縣去。
萬山在傈縣城郊買了一處房產，距離老家四十幾公里。剛住下還有些膽戰心驚，過了一個月覺得太平無事，便帶著老婆兒子回了一趟老家。
老娘多年未見兒子，突然間兒子孫子拎著大包小包來到面前，老人激動得又是哭又是笑，到了晚上竟然一命嗚呼了。
萬山大哭一回，與兩個哥哥一同操辦了老娘的喪事。斷七那天請村里人吃素酒，唯獨不請李石成。兩個哥哥不同意，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沒等兄弟點頭就差人去請了。
李石成問來人：“萬山為何不親自來請?”
來人是個直腸子，實話實說：“你還指望萬山來請?為了請你，他和倆哥大吵一場。還是萬達堅持讓我來請你的。”
李石成冷笑道：“量他萬山也沒臉上門!你回去跟萬達說，我感謝大哥。至于酒席我就不參加了，萬一我控制不住情緒，把萬山做的丑事抖露出來，他們臉上也不好看。”
來人回去如實稟報，正好被萬山聽到，跳出來沖他大哥喊道：“我說不要惹這條瘋狗你偏惹!他嫌斷手、斷鼻粱不過癮，還想再斷一條腿!”
這話很快傳到李石成耳朵里，確信上次在旅店挨打，果然是萬山雇人下的毒手。李石成渾身的血涌向頭頂，牙齒咬得咯咯響。他跑進廚房拿了一只碗“叭”地一摔：“萬山，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我讓你斷子絕孫!”喊完一頭栽倒在地。
玉芬聽見丈夫喊叫，不知出了什么事。趕緊推門進來，見男人痛苦地倒在地上，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何苦呢?你這是何苦喲!”
李石成痛苦地睜開眼睛，對妻子吼道：“明天我就出去打工!”
“你都殘廢了還打什么工?誰還要你……”話沒說完，見丈夫怒目圓睜臉憋得通紅，急忙改口道：“想打工是好事，等身體好些盡管去。”
“明天就走!”李石成聲嘶力竭地狂叫一聲。
“走吧，走吧。想明天走就明天走，還不行嗎?”看著越來越暴躁的丈夫，玉芬不知怎么辦才好。
一周之后，李石成在傈縣找到小諸葛。
見了面小諸葛就請功擺好：“我已經幫你報過仇了。從此你就安心過日子吧!”說完講了事情經過。經他打聽，得知有個姓陳的小老板。曾為坯布質量吃過萬山的大虧。小諸葛找到他，提議合伙整治萬山。談妥后按計將一車坯布悄悄寄放到與萬山一河之隔的黃老板處。
第二天，陳老板去找萬山買布。萬山見陳主動與他恢復邦交，心中無比高興。
以往最難談的是價格，這回沒費事就談妥了，只是存交貨期上相持不下。萬山說：“十萬米坯布，十天無論如何湊不齊。你再寬限十天，我讓工人加班加點幫你趕出來。”
陳老板笑道：“要能拖延我就不找你了。我是中間商，人家要得急我也沒辦法。”
萬山想起鄰廠的黃老板前幾天曾經透露，他廠里的坯布庫存量很大。于是點頭答應道：“那好吧，我來想辦法。不過你得給定金。”
陳老板說：我們之間最好不談定金的事，上回你貨里夾帶了許多孬布，害我虧掉一大筆錢。想在這筆生意上緩點勁，你就不肯幫我這個忙?
“這個?……這個嘛……”萬山為難地直咂嘴。
“你不信任我是不是?真不信，我給你部分定金怎么樣?”
萬山不好意思再堅持，收了陳老板五千塊錢押金，兩人簽訂了協議。
協議一簽，萬山就去找黃老板，向他購買六萬米坯布。黃老板說貨倒是有，但已經被別人訂去了。
萬山求他先讓給自己，價格可以提高二成。黃老板說別的好商量，但必須款到付貨。
事情迫在眉睫，萬山只好用高息向人借了一筆款，買下黃老板的六萬米坯布。自己這邊加班加點，好不容易湊足了數。
日期一到，陳老板一早就來了。驗布時不住地嘆氣，嘆得萬山渾身冒冷汗。最后陳老板發話，說布的質量過不了關不能接受。于是兩人吵起來，幾乎要動手打起來。
陳老板理直氣壯地說：“我已吃過質量差的虧了，還能重蹈覆轍嗎?”
萬山吼道：“我在質量上嚴格把過關，不可能……你雞蛋里挑骨頭，分明是報復……”
“廢話!我白白送掉五千塊錢定金，難道僅僅為了報復你?我傻啊?”
聽完小諸葛的講述，李石成的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笑容：“那五千塊錢由我來出。”
小諸葛笑道：“幾番折騰，讓萬山損失掉一半家產。怎么樣?你的氣該消了吧?”
李石成咬了一下嘴唇說：“不能這么便宜他!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徹底整垮萬山!”
10 誘入圈套
萬山父子在考什么專業的問題上，一直爭執不休。兒子一會兒想考戲劇學院，一會兒想考電影學院，一會兒想當作家，一會兒又想當記者。
萬山堅持要兒子考理科，為的是將來好找工作。家里的錢所剩不多，兒子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大手大腳了。
這天，萬小山上街買書。見有人笑瞇瞇地向他走來，便禮節性地點了點頭。那人走到面前，掏出名片自我介紹道：“我是電視臺欄目組的，我姓許，準備為電視劇選拔人才。”
“星探，你是星探!”萬小山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
“可以這么說，但最終能否選中我可沒把握!”來人說話實在，很容易給人信任感。
“您看我夠格嗎?我一心想當演員，要能美夢成真，許老師您就是我的大恩人!”
許老師對萬小山說：欄目組在全國各地招收演員，他負責物色一名男大學生。如果愿意，明天就到白天鵝賓館310房間找他。萬小山興奮極了，想不到自己的運氣這么好。
分手時許老師一再囑咐：在未被選中之前，不要對任何人談起。
第二天上午，打扮整齊的萬小山來到310房間，許老師正埋頭看材料。床上放著一張紅頭文件，是招收演員的通知，萬小山越發深信不疑了。
“你演的男二號是個大學生，他由紈绔子弟改造成為革命戰士。你先做兩個小品，我看看是否有戲。”
萬小山激動得手足無措，再三表示要把角色演好。
許老師剛放下電話，一個年輕女人走進來，她的神態看上去妖里妖氣的。
許老師說：“她假扮成妓女。你呢，就是嫖客。你們先做幾個親熱動作讓我看看。”
女人幾步走過來，抱著萬小山的腦袋要與他親嘴。萬小山從未經歷過這些，覺得十分別扭，便不由自主地推開女人。
“停!”許老師做了個暫停動作，批評萬小山沒有進入角色。說他各方條件都不錯，就是感情調動不起來，有必要體驗一下生活。
征得萬小山的同意，許老師委派那個女人幫他進入角色，協助他體驗生活。并約定，一個月后仍在這里考核。
萬小山跟著女人剛走出賓館大門，李石成來到房間：“怎么樣?上鉤了沒有?”
小諸葛說：“說實話，我有些于心不忍。行騙多年，還從未生過惻隱之心。包括那個生病的老太太，我也沒覺得喪良心。可萬小山畢竟是個孩子，這么做就等于毀了他!”
李石成狠狠地翻了一下白眼說：“我就要毀了他!什么事讓萬山傷心，我就做什么!”
萬小山非常認真地琢磨角色，如何從純潔的學生墮落為紈绔子弟。然后經過挽救，又由一個紈绔子弟成長為革命戰士?別的還好演，就是被妓女拉下水那一段難度太大。
萬小山希望這個男二號，能夠從純潔的學生，直接成為偉大的革命戰士。那樣就好演多了。不過，許老師的話也有道理，只有曲折的情節和大幅度的反差才能煽情，才能吸引觀眾的眼球。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必須親口嘗一嘗。必須真實地體驗生活才行。
這件事讓萬小山為難，可一想到自己即將成為明星，成為公眾人物，他就激動無比。萬小山下定決心，要為藝術而獻身。
女人帶著萬小山出入各種娛樂場所，見到許多他從未見過的場面。
一個雷雨過后的黃昏，萬小山按女人的要求在賓館開了房間。十點多鐘，一個小姐晃動著高聳的胸脯走進房間。她那滾圓肥碩的屁股，扭動的幅度大得晃眼，那堆滿脂粉的臉上，掛著不知羞恥的笑容……
萬小山起初還有些害怕，等小姐做完第一套動作他便適應了。在他的潛意識里，迫切期望著下一步動作……
當小姐拿了錢走出房間時，萬小山已對角色有了很深切的了解。純潔的學生之所以墮落為紈绔子弟，實在是難以抵擋那種飄飄欲仙的誘惑。
11 一意孤行
一個月后，許老師對萬小山的小品贊不絕口。
萬小山聽到夸獎，興奮得兩眼放光。他似乎看到了燦爛的前途，看到自己走在紅地毯上，成為眾人追捧的明星偶像。
許老師盯著萬小山挺拔的身材、帥氣的面容看了看，連聲夸贊他是表演天才。當他的眼神接觸到萬小山純真的目光時，心底深處不由自主地悸動了一下。他莫名其妙地嘆了一口氣，憐惜地伸手撩了撩萬小山額前的頭發。突然一陣心慌意亂，就像歷次行騙被推上警車那一刻的感覺。
“還是集中精力好好復習吧!”許老師說了一句工作以外的話。此前他和李石成商定，要讓萬小山終止復習，甚至放棄高考。
萬小山填完表格，準備離開。許老師囑咐他先參加高考，等過完國慶節劇組才集中，到那時由劇組與校方聯系調他出來。
當萬小山虔誠地向許老師鞠完躬，滿懷希望地離開時，小諸葛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失落?惆悵?負罪感?還是違背了事先的約定?他也不知道。
折騰了半年，萬小山最終也沒接到演員錄用通知。幸好他基礎不錯，勉強考上省城一所普通高校。他時常攜帶小姐出入賓館，當然不再是為了體驗生活。那種蠢蠢欲動的念頭，時常誘惑著他，讓他欲罷不能。他的開支很大，每月回去除了要錢還是要錢。
萬山弄不明白，兒子的錢都用到哪里去了?因擔心兒子不學好，便下狠心斷了他的財路。然而，秋萍總會偷偷拿出私房錢滿足兒子的需求。
終于東窗事發。在一次掃黃行動中，萬小山與小姐在床上被逮個正著。為此，萬小山被學校開除了。萬山為這事氣出一場大病，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才緩過勁來。
小諸葛在電話里對李石成說：“這回你該消氣了吧!”
李石成咬牙道：“沒有!你繼續干，費用由我出。”
“我實在不怨心用你娘的房屋拆遷費……就此為止吧，退一步海闊天空。”
李石成冷笑道：“他萬山怎么沒想到退一步?他獨吞了錢財，還把我打成殘廢……”
“我的伎倆全用盡了，再也想不出厲害的辦法啦!”
“吸毒!讓萬山的兒子吸上毒癮，才能徹底整垮萬山!”
小諸葛聽了這話。倒吸一口冷氣，他沒料到仇恨使李石成變得如此冷酷。曾經被他騙過的人，都罵他心狠手辣，但與此刻的李石成相比，還真是自愧不如呢!極端的仇恨把一個原本善良的人，扭曲成一個魔鬼。看來我也該收手了，總得修修來世吧!
“石成啊，聽我一句話。這么沒完沒了地報復下去，何日是個頭?到此為止吧!”
“小諸葛，你再幫我一次。等徹底整垮萬山，我保證收手不干。”
“還是算了吧!萬山害你變成殘廢，你毀了他兒子的前途。你為報仇，家中一貧如洗：他受報應，幾乎傾家蕩產……”
“他不仁，我就不義。你想拿到那筆辛苦費，就得做完這件事。”
“聽我一句話，放那孩子一馬，畢竟……”
“你不幫我，我就另找別人。”
“那……好吧，我最后再干一回。”
12 改惡從善
開除，并沒有去掉萬小山的惡習，反使他更加自暴自棄。
萬山為挽救兒子四處求人，總算幫他找到一份賣防盜門的工作。月薪八百元雖不夠他揮霍，但多少讓他知道了掙錢不容易，因此反倒收斂了許多。
李石成聽說萬小山工作了，而且干得不錯，心中很不舒服。打了幾回電話催小諸葛，何時實施最后的報復計劃?小諸葛就說：快了，快了。本想敷衍一下了事，哪知李石成像催命鬼似的，一天打好幾個電話沒命地催，看樣子不辦不行啊!
這天，氣溫升高，太陽像個火球似的曬得人直冒汗。小諸葛為李石成的復仇計劃跑了十來天，好不容易打聽到一個毒販。昨天見面談妥，出一千塊錢由他勾引萬小山吸毒。
今天小諸葛過來，把定金和萬小山的照片交給毒販，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就能從李石成手里，拿到當初定卜的一萬塊錢辛苦費。太陽曬得小諸葛腦袋暈乎乎的，眼看大功即將告成，他卻高興不起來，一種罪惡感在他的心里不住地翻騰。自己是個壞人做過許多壞事，但從未有哪樁事令他如此自責。
走到街心，小諸葛覺得胸悶惡心，趕緊滿世界地找廁所。一個老頭把他帶到廁所附近，吐完出來覺得口特別渴，肚子也一陣陣絞痛，難受極了只好蹲在地上。
這時，耳邊響起稚嫩的聲音：“爺爺，您不舒服嗎?要喊警察叔叔嗎?”
聽到警察二字，小諸葛大吃一驚。抬頭一看，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學生就說：“不用麻煩警察，你能幫我買瓶水嗎?”
“行。”小孩接過錢快步走掉了。小諸葛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行騙多年居然栽在一個小孩手上。小孩拿了十塊錢還會回來嗎?也許給自己買好吃的去了。
小諸葛懊惱地站起來，頓感天旋地轉。這時小孩出現在他面前，遞給他水之后又將零錢如數給了他。在這一瞬間里，小諸葛眼里溢出淚水。說實話，這世上能夠打動他的事很少，他也難得動感情。可這會兒，他被小孩極其平常的行為感動了。
“爺爺，你很難受嗎?我幫你打輛車吧。”
小諸葛點了點頭。小孩走到路口伸出小手不停地招著，終于攔到一輛出租車。小孩跑著回去攙扶小諸葛時，滿是汗水的臉上興奮得通紅。
小諸葛上了車，對著窗口招了招手：“小朋友，謝謝你!”
“不用謝，爺爺您走好!” 要是世上的人都像這個小孩，善良、誠實、充滿愛心，社會該有多和諧多美好啊!
小孩的行為。讓小諸葛悟出這樣一個道理：一個人做了好事，心情就會十分愉悅。幫助別人的同時，自己的身心也會獲得滿足。反過來要是做了壞事，不但心神不安，還會感到猥瑣自卑自責。長期處于這樣的心境中，真的很可怕。
小諸葛靠在出租車座椅上，回想在傈縣小飯店遇到李石成的情景。那時候，他還是一個樸實善良的老實人，由于自己的蠱惑。使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假如李石成那天沒有遇到我，也許就不會如此歹毒……聯想起自己的行騙經歷，不知有多少人恨之入骨呢!
人活一世，不能積德行善，也不至于被人唾罵，遭人怨恨吧!
小諸葛掏出手機：“喂，石成嗎?聽我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別勸我，不出這口惡氣我死不瞑目!”
“沖動是魔鬼……”
“你抓緊辦，一萬塊錢我已經備齊了……”
小諸葛甩了幾下腦袋：“對不起，錢你自己留著吧!我決心改惡從善了，從今往后不再干壞事。”說完收了手機，突然感到如釋重負，身體也沒剛才那么難受了。
沒有小諸葛的幫忙，萬小山照樣吸上了毒。因他時常混雜在小姐堆里，李石成便花錢找了一個暗娼，順利地幫他達到了目的。
13 衣錦還鄉
萬小山的工作丟掉了，他把賣防盜門的錢拿出去換毒品。店老板找到萬山說：你不賠錢，我就把你兒子告上法庭。萬山毒打了兒子一頓，如數賠了挪用的錢款。
萬小山從父親手里拿不到錢，就纏著母親要。沒過多久，家里的錢物就被他折騰光了，萬山只好把兒子送到戒毒所，可這不爭氣的東西，出來第二天又吸上了。
萬山跪在兒子面前，求他改邪歸正。兒子哭道：“爹呀，你干脆殺了我吧!”
假如時光能夠倒流，萬山寧愿回到從前。那時日子雖清苦，但心安理得自由自在，一大家子和睦相處其樂融融。農忙在家種地，閑了外出打個零工，每天吃得香睡得著……
這年年底，萬山把大房子賣了住進小套間，得點兒本錢批些蔬菜來賣。萬小山就像嗜血的蚊子，總能嗅到家里的錢味，就連秋萍也被他刮得徹底寒了心。
實在走投無路了，萬山只好把兒子趕出家門，任憑他自生自滅去吧!
萬小山變成狗屎的時候，李石成的兒子出人頭地了。大學畢業回到傈縣，在城里一家外資企業工作，年薪八萬元。
李石成為兒子感到自豪，然而卻無顏面對兒子。這些年他為了報仇，連家里的口糧都賣光了。玉芬阻攔就挨他打。有一次兒子從學校回家，見媽又被爸欺負，就使勁推了他一跤：“你以后再敢打我媽，別怪我不客氣!”
李石成從地上爬起來追著兒子打：“你給我滾!有本事別回這個家。”
兒子同校之后就沒再回過家。時常寫信叫母親忍著點，等他畢業我到工作就把她接出去。李石成偷看過信，心里很不足滋味。
李浩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就給母親買了一件羊絨大衣。玉芬激動得淚水直流，苦難終于熬到頭了。這幾年娘倆過的什么日子?丈夫把精力和錢財全用在報仇上，仇恨像火一樣燎干了他的皮膚，燒掉了他的情感和人性。
為了籌錢報仇，他用光了多年的積蓄，奪走兒子的學費；就連老娘的房屋拆遷費，也被他花言巧語騙去了。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從前的影子了。
兒子衣錦還鄉的那一刻，李石成低頭坐在屋后的小凳上，心里七上八下說不清是喜還是悲?兒子肯定不會給他好臉色，也決不會認他這個爹。
正胡思亂想。李浩走過來喊了一聲：“爸!”
李石成從凳上彈起來：“哎”了一聲，誠惶誠恐地立在兒子面前。
兒子拿出一雙皮鞋說：“試試看，也不知道合不合腳?”
李石成的眼睛濕潤了，手忙腳亂地將皮鞋套上笑道：“正好合腳，穿著可舒服了!”
“爸，你身體不好，往后就干些力所能及的活。過幾年我在城里買了房子，把媽和您接到城里去。咱也過它幾年舒服日子。”
“好!好!我聽你的，聽我兒子的。”
李浩趁機規勸老子收刀入鞘，別再將自己陷于仇恨之中。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再糾纏下去也沒意思。
在這件事上，李石成第一次聽人勸。他答應從今往后，不再為復仇的事瞎折騰了。
轉眼又過了兩年，李石成的兒子準備結婚了。新娘的父親是傈縣一家私營企業的老板，他在城里為小兩口買了一套別墅，光裝修就花了十幾萬。
結婚前，玉芬早早過來幫忙收拾新房。
李石成直到婚期前一天，才從鄉下趕過來。這段時間，他在家用梨木雕刻花盆架。
偌大的房子，配上兩個花架子才好看。年輕時學的木工雕刻，這回總算派上用場了。
手藝丟了十幾年，做起來有些生疏，最要命的是右手被打傷后很不靈活，刻一下手臂痛得鉆心。就這么做停停，花了三個月時間才完工。
14 兩敗俱傷
李石成手拿花架走出車站，剛坐上三輪車就聽車夫說：昨晚城里出了樁命案，有個年輕人被小偷殺死了。公安局在車站等地方全都布置了警戒。
三輪車路過一個巷口時，那兒正停著一輛警車。車夫打算挨著警車繞過去，卻見警察押著一個犯人來到車前。那罪犯瘦得厲害，一副蓬頭垢面的邋遢樣。
李石成盯著罪犯細細一看，驚得差點兒叫起來。這人不是萬小山嘛!幾年不見他怎么變成這副鬼樣子?
巷口有幾個人正在談論：這個殺人犯吸毒好幾年了，家人將他趕出門后，時常于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昨晚在偷盜時被主人發現，就拔刀將男主人殺死了。
李石成坐在三輪車上，抓著花架的右手臂疼得厲害，這使他再次想起旅店挨打那一幕：想起那只曾經讓他欣喜若狂，后來又讓他失望透頂的香爐；以及在牢房里忍受的冤屈……多少年的痛苦和煎熬啊……
李石成心里涌起一陣莫名的痛快，他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老天有眼，終于幫我報了血海深仇。萬山你徹底完蛋了!你兒子即將被槍斃，此刻你的心情將會如何?能夠體會到我蒙冤受屈時的絕望了吧!
這時，警笛響起。李石成仿佛看到。萬山正在拼命追趕警車，他那東倒西歪弱不禁風的樣子，決不可能去劫法場，他只是想最后再見兒子一面。
失魂落魄的萬山一邊揮手，一邊踉踉蹌蹌地跟著警車跑。滿頭的白發亂糟糟的，衣服領子也沒拉出來。也許他跑得太急了，腳上的鞋不知何時掉了一只，遠遠看去就像一只被人追打的野狗……
來到別墅門口，李石成仍然沉浸在復仇后的快感之中。下了車遞給車夫十塊錢：“不用找了。”然后一手提一只花架走進大門。
進門后，才注意到那呼天搶地的哭聲。他站在院子里愣了一會兒神，難道我走錯啦?回頭看看門牌號，沒錯啊!
當他轉身往屋里走時，看見有人拿著花圈往廳堂里擺。屋子中央有張小床，上邊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天哪!誰死啦?怎能在我兒子的新房里擺設靈堂?
這時，他看到哭成淚人的準新娘，頓時腦子里一片空白。當玉芬扯著嗓子向他撲來時，他的腿軟得站都站不住，好像魂不附體了。
“兒子死啦!你仇人的兒子殺死了浩浩……你賠我兒子，是你殺死了浩浩……”
揪心的疼痛使李石成差點兒栽倒，“叭”兩只花架子落在地上，那上面精心雕刻的花朵被摔得粉碎。李石成疾步跨進屋里，趴在兒子身上放聲大哭。突然間一陣輕松，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許久，他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存醫院的病床上。
門口有人在議論：“兇手不僅僅為了盜竊，主要是為了報仇。”
“什么冤仇不能了結，偏要斗到這個地步?”
李石成清醒過來，揪心的懊惱壓得他喘不過氣。想起浩浩他傷心難忍：我可憐的兒子啊!你吃了多少苦，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就被我仇人的兒子殺死了。
我悔不該當初……我一錯再錯……我真該死啊!李石成兩手揪住自己的頭發，悲哀和絕望讓他痛徹心肺。醫生問他：“感覺好點兒嗎?”
他茫然地看著醫生，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突然他發瘋似的一把抱住醫生，尖聲哭喊道：“是我親手炮制出一個亡命之徒，他墮落到底的那一刻，殺死了我的兒子。仇恨猶如一把雙刃劍，毀掉萬山的同時，也毀掉了我李石成……”
責任編輯 張曦霖 E-mail:xlin825@126.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