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景德鎮的信息最早來自于父親那里,父親口中的“鎮儂”便是景德鎮。
父親是地道的樂平市樂港鎮傳芳村人,而景德鎮著名的陶瓷藝術家“珠山八友”之一“傳芳居士”汪野亭就生長于此。與之同村同祖的父親有著無限榮耀,先輩們都說傳芳是個好地方,龍脈好,是會出大人物的,對此父親也深信不疑。
兒時的我對這些是一無所知,每當我們兄妹頑皮性劣、不聽教誨、不求上進的時候,“野亭仙”(村里人都這么叫)便成了父親感化我們的教材。從父親的敘述中我們獲知:“野亭仙”不僅自小就聰明過人,而且人小志氣大。幾歲時就立志要當名畫家,他克服各種困難,拿地面當畫紙,樹枝當畫筆,勤學苦練畫畫,十來歲只身離開家鄉,穿一雙布鞋前往“鎮儂”拜師學陶瓷繪畫藝術。兒時的我無心去領會太多,也無法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那時正風靡著武俠電視與小說,對父親提到的“尋師學藝”豪俠之舉我倒是興趣極佳,覺得很是了不起。于是,我總遐想那個被“野亭仙”訪到名師的景德鎮該是怎樣一個脫凡勝地,便生出些許多向往與憧憬。趁父親有空的時候,我總愛打聽一些關于景德鎮的事。父親說“鎮儂”離樂平不遠也不近,那時的“野亭仙”凌晨五點吃一碗粥,帶一塊餅走到晚上才能到,那里出瓷器,還有很多像出煤一樣出瓷的瓷礦,那些礦工很苦。
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一位衣著時髦的中年男子,來我家了。中年男子蹲在院子里,手中拿著我家躺在屋檐下很久的破瓷瓶反復觀摩,一邊納著鞋底的母親不時地問話。他說出50塊錢向母親收購這只破瓷瓶,母親欣然同意,一下子就成交了。男子提著一大包破瓷器樂呵呵地離開了我家。父親一回到家,母親趕緊把剛才鎮巴佬(事后我才知道是景德鎮人)來我家收走破瓷器的好事告訴了他。可父親聽后并沒母親那么興奮,父親說這是“野亭仙”在景德鎮時畫的瓷瓶,是當年送給爺爺的。男子的興奮、母親的欣喜、父親的失落,其中的意義當年的我是全然不知的,但景德鎮于我好像更進了一層。
初中二年級英語成績不錯,班主任要帶我去中國瓷都——景德鎮參加英語競賽。生平頭一次遠行,平生頭一次坐客車,我興奮得一夜未合眼。記憶里(應該是父親給我的記憶)的泥濘小道卻是蜿蜒公路,看著公路的兩邊藍天青山,我好似聞到了飄香的翰墨味兒。我想:這大概就是“野亭仙”畫出的水墨山水畫吧!大客車蜿蜒行駛在當年汪野亭大師通往藝術殿堂的公路上,我一路心情舒暢。快進景德鎮了,只見公路的兩旁沿街擺滿了各式的瓷器,還有類似我家那只被賣的瓷瓶,琳瑯滿目。心中的景德鎮就像瓷瓶一樣靈秀有品位。
十幾年悄然而去。由于工作原因,經常往返奔波于景德鎮與樂平之間的我,正見證著千年瓷都日新月異的變化,樂平通往景德鎮的四車道是新修建的現代化水泥路,還有那與大都市般的珠山路,商賈云集的金昌利、陶瓷大世界,造型獨特的現代陶瓷博物館,無一不彰顯出這充滿藝術之氣的現代化都市的獨特魅力,千年瓷都正向世人展現她特有的風姿。(高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