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走蒙城,心結隨著理解而開
2000年12月的一天,晚飯時刻,牛群看著妻兒在深思。劉肅知道牛群有話要說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事兒。她沒有問,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牛童問爸爸怎么不吃飯。牛群開口了:“跟你們商量個事兒,我們換個活法怎么樣?”牛童問怎么活,難道頭朝下?牛童承繼了父親的幽默。牛群拍了一下兒子的頭,看著妻子。“有什么話你說吧。”劉肅輕輕地說。
牛群說他要到蒙城去掛職當副縣長。“蒙城是全國有名的養牛大縣,利用我的‘牛’,幫他們做宣傳,招商引資,我要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牛群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
牛群做事兒一向很有主見,從到《名人》當總編,再到《現代》當副社長,他總是先斬后奏,劉肅已經習慣了。但這次他要離開家到一個她聽都沒聽說過的地方,這么大的事兒商量也不商量他又是自己做主,劉肅很是郁悶。
劉肅放下筷子默默地走進臥室,牛童也一聲不吭回了自己的房間。牛群嘆了口氣追進臥室,劉肅正坐在床邊掉眼淚。他摟住妻子的肩:“肅兒,我在相聲方面無論表演還是創作,才思已經枯竭,需要新的靈感和思路,這次決定到最基層,一是想踏踏實實為當地做點事兒;二也算是體驗生活。”
劉肅擦了眼淚長長地出了口氣,她也知道牛群很難,這些年來除了“春晚”丈夫能表演個新段子外,一年一年幾乎沒有新作品問世。劉肅沒再多說什么,開始為牛群打理到蒙城的具體事宜。
臨行的前兩天,牛群去拜訪岳父劉學智,劉學智也是他的恩師。老人埋怨牛群,年紀不小了,不應該丟下妻兒走那么遠。劉肅笑著拍拍爸爸的肩,說是她讓牛群去的,人活著總要干事兒,老呆在優越的環境里脫離觀眾不說,也沒創作激情。牛群感激地看著妻子,偷偷地握了握她的手。
劉肅不放心牛群,就陪著他一起到了蒙城。在牛群的就職典禮上,劉肅的心被深深觸動:牛群幽默而慷慨激昂的講話,不時被蒙城人的熱烈掌聲打斷,蒙城人用最樸實的方式歡迎著牛群。那一刻,劉肅再一次感到了牛群的魅力,她感覺牛群在這里也許真能開創另一番事業。
回到北京,劉肅對牛群遠走蒙城的怨氣漸漸釋懷了,此時她想的是怎樣幫助丈夫完成他大濟蒼生的宏愿。一次,牛群三更半夜打回個電話,急火火地讓劉肅幫他聯絡一些名人,要他們的簽名和題詞為蒙城特殊教育學校開學典禮造勢。
接到牛群的“指示”,第二天一早,劉肅飯也顧不得吃就開始給朋友打電話求援。為了及時拿到簽名和題詞,她打車一家一家地跑,整整3天,餓了她就在街上買點方便食品充饑,最終拿到40多個簽名,怕郵寄耽誤時間,她又坐著火車送到蒙城。
看見妻子一臉征塵兩鬢蓬亂的樣子,牛群眼睛濕熱,他緊緊地把劉肅摟到懷里。牛群讓她休息幾天再走,劉肅惦記上高中的兒子,第二天就趕回了北京。
三大敗績,風雨里愛要為他撐起一把遮天傘
轉眼到了2001年春節,牛群已經離家一年了,劉肅和兒子盼著他過年回來團圓。到了臘月二十三,牛群打來電話,聲音沙啞地說,過年回不了家了。劉肅和兒子相對無言。
大年初一給父母拜完年回到家,劉肅將旅行包放到牛童面前,讓他在家等著,她去車站買火車票,如果買到票就打電話回來,然后牛童拿著包到車站和她會合,他們一起去蒙城。
當劉肅和兒子站在牛群在蒙城的“牛棚”時,牛群驚呆了,他抱著妻子摟著兒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牛童打著哈欠說:“爸爸,我餓了。”牛群拉著劉肅的手,指著屋角一堆青菜和一個柜子,說是里邊有米有面,讓她趕緊給孩子做點吃的,他還得去趕個場,和蒙城人民一起聯歡,晚上才能回來。說完便匆匆地走 了。劉肅呆呆地看著牛群的背影。
牛童生氣了,把包往床上一扔便埋怨起來:劉肅哄好兒子,趕緊又去做飯。菜是蔫的,油也沒多少,暖水瓶里的水是涼的,丈夫過的是什么日子啊,劉肅心里一陣陣發酸。
晚上7點多牛群才回來,他提著兩條魚和一只雞,說是老鄉們聽說他們母子來了特意送的禮。劉肅把做好的雞和魚端上桌,牛群夾了一塊放到嘴里美美地嚼著說:“打牙祭了,好久不沾葷腥了。”牛童不相信地看著爸爸:“你們當官的不是天天有飯局嗎?”牛群在兒子頭上拍了一下:“你老爸是到這里來幫人家辦事兒的,你以為是來吃人家的?”
過了正月十五,劉肅和兒子準備回北京,牛群看著劉肅囁嚅了半天,最后問:“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劉肅把口袋里的錢全掏出來,還有1000多塊,她留出車票錢剩下的都給了牛群。
2001年下半年,劉肅的母親病了,劉肅一直沒敢告訴牛群。2002年開春,母親病危住院。有一天,老人蘇醒過來后,問牛群什么時候回來?劉肅這才給牛群打電話,問他能不能回家住幾天。牛群說脫不開身,問家里有事兒嗎。劉肅趕緊說沒有,只是突然想他了。牛群笑說,想他就到蒙城來。劉肅掛斷電話,只好對媽媽說牛群很忙,在給蒙城招商引資,等媽媽好起來,她帶著媽媽去蒙城那里玩玩。
老人彌留之際不停地叫著牛群,牛童忍不住給爸爸打了電話,告訴他姥姥下行了,牛群風風火火地趕回來,但他只能呆上3天,劉肅眼見媽媽活不了幾天了,希望牛群給老人辦了后事再走。牛群難過地說,不行啊,蒙城的事兒實在太多,離了他辦不成,劉肅沒再堅持,但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親去逝后,牛童即將高考,劉肅靜下心來照顧兒子,沒想到還沒清靜幾天牛群那里出事了。那天,劉肅隨意看報紙時看到了牛媲“裸捐”的報道,她 嚇了一跳,“裸捐”是什么意思?劉肅趕緊給牛群打電話,拿電話的手一直在發抖,撥通了電話一問才知道,牛群已經當著公證人的在宣布:今后一切廣告費、演出費、勞務費,統統捐給慈善總會用于干特教事業,遺體也捐給蒙城醫院。
劉肅氣炸了,把自己都捐了也不和家人商量一下,“行,做的好,既然你把自己給捐了,以后我和兒子的死活你也別管,這個家你也不用回來了。”劉肅啪地掛斷了電話。
牛群自知理虧趕緊打回電話,他解釋說,他不計報酬為蒙城做好事的動機讓別人產生了懷疑,一些媒體更把他興辦特教學校的目的歸結為“借慈善事業之名,四處招搖撞騙,為自己瘋狂斂財。”而這些錢都打到了中華慈善總會,根本沒經過他的手。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才出此下策,劉肅既心疼又生氣,牛群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兒子想想啊。長期以來她事事聽牛群的,可遇事他卻從不征求她的意見。
隨后的幾個月里,劉肅一想到牛群的“裸捐”,就是一身冷汗,整夜整夜地睡下著,不得不靠安眠藥助睡。可兒子馬上就要高考了,劉肅一咬牙一心撲在兒子的學習上,再也為問牛群的事了。“五一”前的一天晚上,劉肅在房間里看書,牛群打來電話,他說:“肅兒,我想回北京。”聲音很輕,劉肅聽出了里面的無助,她感覺到丈夫的心似乎崩潰了。劉肅全身冰涼,發根都豎了起來:“怎么了?”
牛群說,許多人認為他“裸捐”作秀的背后,隱藏著更大的陰謀,好像他做了什么賣國求榮十惡不赦的事,他痛苦不堪。
劉肅安置好牛童立即趕到蒙城。看見妻子,牛群撲到她懷里哭了,讓劉肅帶他回家。劉肅堅定地告訴牛群,這個時候不能走,如果此時退縮了更給人以詬病的口實,證明他問心無愧的辦法就是堅持到最后。
25年風雨情,行走在路上
牛群聽了妻子的話,一直堅持到2004年任期結束,正當他松了一口氣,收拾行裝準備回家和妻兒團聚時,江蘇一家媒體突然爆出牛群的“五子牛礦泉水公司”資不抵債,在蒙城4年負債累累,被人逼得四處躲債的“內幕”。牛群又陷入了一片聲討之中。
看到媒體的消息,債權人紛紛向牛群發難,牛群再也無法承受了。2004年7月,劉肅再一次趕到蒙城,她知道牛群有各種缺點,但決不像外界風傳的那樣。她讓牛群把“五子牛礦泉水”的資料全部拿來給她看。
原來這個礦泉水公司是特教學校下屬的一個企業,賬面資金有900多萬,負債僅100多萬,有足夠的償還能力。劉肅讓牛群把債主召集起來,向他們公布賬目,清理欠款。幾天后,當那些債主滿意離去時,牛群再一次抱著妻子哭了,他說這是他最大的一次失誤,這一場宦海生涯把家都搭上了,他對不起肅兒和兒子。劉肅輕輕拍著牛群的背柔聲告訴他,當官雖然失敗了,但家卻更牢固了,她和兒子都熱切地期盼著他回北京團聚。
牛群在蒙城的最后一項工作是把特教學校移交出去。2005年11月,他結束了蒙城縣副縣長的任職悄悄回到了北京。回家后他情緒低落,平時在家很少說話。劉肅做牛群喜歡吃的菜,說牛群喜歡聽的話,還為他安排一些攝影活動,但是,對這些活動牛群一概拒絕參加。
牛群幾乎不和外人接觸,連他最尊重的岳父劉學智也很少見。劉肅怕他在家里悶出病來,2006年春節前夕她打電話請朋友們來開導牛群,還找到牛群以前的搭檔,希望能創作個相聲段子讓牛群在過年的時候在觀眾面前露下臉。朋友走后,牛群瞪著劉肅問那些人是不是她招到家里來的?劉肅點點頭。牛群生氣地讓劉肅別操心他的事兒。劉肅耐心地勸他,以前的事別再想,拾起老本行,爭取找個機會復出,她這樣做也是為他鋪路。牛群嘆了口氣沒說話。
2006年7月,馮鞏的新電影《別拿自己不當干部》即將開拍,劉肅打電話給馮鞏,問有沒有適合牛群演的角色,請他主動跟牛群聯系一下。馮鞏一聽笑了,說是還真想找他演個角兒,就怕他不肯出山。劉肅高興壞了,讓馮鞏趕緊給牛群打電話,并再三叮囑馮鞏千萬別說自己找過他。聽到老朋友的聲音牛群感動得眼淚汪汪:“謝謝你啊兄弟,你拉了哥哥一把。”馮鞏讓他什么也別說趕緊到劇組報到。
參加了開機發布會沒多久,牛群突然失蹤了,劉肅一個多月沒有得到他陲何消息。給馮鞏打電話,馮鞏說不知道牛群去哪了。原本以為他會給兒子打電話,可是牛童每次打他電話都是關機。劉肅惱火了,對他再好也感動不了他,總是不聲不響地自己做決定,她又急又氣打電話給馮鞏說,不管馮鞏知道不知道牛群的下落,總之讓他見到牛群和牛群的朋友都通知一聲,她要和牛群離婚,讓牛群趕緊和她聯系,她不想等了。說完就走了。馮鞏趕緊勸說:“嫂子,要不發個短信試試吧。”劉肅說她決不再主動和牛群聯系,要發短信也是他發。
過了一周,牛群給劉肅打了個電話,說他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搞創作,“春晚”有望和趙本山、宋丹丹搭檔,讓劉肅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要擔心他。牛群說得體貼,劉肅覺得快過年了,他又在寫東西不想影響他的情緒,嘆了口氣便沒再多說什么。
2007年“春晚”,牛群和趙本山、宋丹丹演的小品大火,還拿了大獎,牛群仿佛重新找到了自我價值,他在家里美美地過了個春節。春節過后,滿以為會從此迎來一個事業高峰的牛群卻又無人問津了,他再度迷茫。
而蒙城三大敗績的后遺癥還在困擾著牛群,時有司法部門前來調查,找他問話,他的頭都大了,在家里他會無端發火,劉肅一直忍耐著。2007年4月,蒙城的一個調查組又來找牛群問話。除了“五子牛礦泉水公司”,當年牛群在蒙城還開辦了許多公司,雖然后來都移交給了當地政府,但這些公司當初都是以牛群個人名義注冊的,有些公司虧損很多,雖然牛群把這幾年演出的收入都貼了進去,可還是填不滿那些窟窿。
調查人員走后,牛群抱著腦袋痛苦地說這何時是個頭啊!劉肅把一個信封交到他手里:“這是家里全部的積蓄,你拿去吧。”牛群推開劉肅說:“你老對我這樣好干什么,我承受不起,你知道嗎?”劉肅怔怔地看著牛群,眼里含著淚水。牛群說:“你別這樣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怕你了,我們離婚吧,肅兒,我早應該給你自由了。”牛群咬著牙說。
劉肅揮手在牛群臉上打了一記耳光:“牛群,你聽清楚,要說離婚也應該是我,你沒有資格先對我說。我現在不離,聽見了嗎,別想甩了我一個人扛這付擔子,我不會讓你得逞。”牛群抱著劉肅嗚嗚地哭了,這是何等的深情啊,他能負得起這個女人嗎?
劉肅勸牛群什么都不要怕,挺起腰來勇敢面對。當下先解決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事一步一步慢慢來,再嚴重的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2007年5月牛群出任“曲協”下屬的《曲藝》雜志的主編。
倪萍曾經對劉肅說:“塵世中找不到你這樣的妻子,你的丈夫將用才華銘記你的耕耘。”是啊,風風雨雨25年,這份感情以后究竟會走上怎樣的征途,還是留給時間去驗證吧。
編輯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