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文革
習慣這樣的顏色:綠,天空灰,三點紅
醒目。我的父親這樣描繪:
“1968,兩派斗爭,聯指,四二二
革命熱火朝天”。父親是四二二,有文化,有口才
有干勁。每次站在高音喇叭前,聲情并茂
臺下有人拿槍指著他,他側身躲過一劫
斗志不減。我的姑母后來追憶:
“若不是我這聯指的,孤膽英雄楊子榮般
深入我營,送飯,送溫暖,送情報,你父親
早就煙消云滅了。”關于這個問題
父親一般不作正面回答,僅有一次
酒后,拍著胸脯說:“我已經作好了犧牲的準備”
我與母親大驚失色,均想“好險。”姑母卻撇著嘴
唱:“哎呀,生的偉大,死的光榮”
一代人
40歲,這個年齡的人大約是沒有記憶的,或者說
他們的記憶飄在異鄉,在異國的山嶺上,在偏僻的村野
鐘老師就是其中之一,他有時面對北方,發很久的呆
很多人的印象,就是他眼窩很深,裝得下很多眼淚的
那種。然而我從沒見過他流淚
他畢業就分來這里,我是他的學生之一
他偏愛我,有時會摸摸我的頭,嘆一口氣
我最后一次見到他,在一個叫“夏雪”的酒館
他大概喝多了,大聲地喊一個女人的名字,自怨自艾
“我替你死了吧,我替你承受那一只
滾滾而過的歲月車輪”。沒過幾天,就有人告訴我
“鐘老師昨晚心肌梗塞,一口氣背不過去
死了。”鐘老師沒有結過婚,是我們幾個學生送他上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