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

文學社簡介：繁星文學社：隸屬于浙江省杭州市學軍中學，繁星文學社社刊《繁星》被評為“全國文學社示范性社刊”，文學社集體5次被評為“全國中學生文學優秀社團”，學校被授予“全國中學生文學社團活動示范單位”的稱號和“全國中學生文學課題研究基地”。

潼恩知道，有些東西，只要自己不放手，那么任憑時間空間，都是不斷的。未完成的夢，正在繼續……

——題記

一

除夕。

這一年就快到盡頭了。廚房里氤氳的水汽，開始在整個屋子里彌漫開。賀年的短信鬧得桌上幾只手機閃個不停。一屋子老老小小的歡聲笑語和或近或遠的爆竹聲，把空氣中的年味層層渲染。

潼恩就這樣忽然想起了朵拉，馬上就是她1８歲生日了。

打開報箱的時候，還會有那種習慣的期待。期待一種熟悉的字跡，期待一封不需要署名的信。手中的筆，更替了一支又一支，卻仿佛沒有了寫信的習慣。忘記了曾經怎樣在信紙的第一行寫下一個“Ｄｅａｒ”。

上一封信，是什么時候呢。潼恩打開抽屜，很容易地從碼得整整齊齊的一排信封中抽出最前面的那一封。Ｔｈｅ ｌａｓｔ ｏｎｅ。潼恩有些無奈地笑一笑，像是有點宿命的味道。從沒想過“最近的一封”竟成了“最后一封”。英文中相同的表達方式，卻蘊涵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抽屜一角，躺著小學畢業的紀念冊。某一頁，潼恩又看見了朵拉的字跡，她的字永遠那么好看：“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下面沒有落款，只是畫了一只笑得沒有眼睛的小豬。無比熟悉的符號橫亙了時間的洪流，那些無憂的歡笑，那些稚嫩的面龐，還有那些影影綽綽的斑斑駁駁的時光，都已經被沖刷得很淡很淡。某一天開始，若有所失。那一切有關年少的記憶，有關曾經的那一部分靈魂，罅隙之間，都隨朵拉一起消失不見。沒有聲音，沒有痕跡，甚至沒有揮手再見。

不愿相信，也相信不會，就這樣，戛然而止。

你會渴望你想得到的一切嗎

觸目所及，都是璀璨的燈火與微笑

我卻在離家好遠的地方

看那微弱的星光和燃盡的太陽

只有我一個人

我們的故事，我們一起唱

你怎會知道，這其實是你的歌

二

紀念冊，潦草的結尾。小學青蔥，沒有華麗的結語。

這時的潼恩和朵拉已經預知了三年同窗的陪伴。

每天中午繞道去樓下朵拉的教室然后一起吃午飯，每天放學一起騎車回家，三年，白駒過隙。

又是畢業，老天卻和朵拉狠狠開了一個玩笑。

朵拉病了，要開刀。潼恩一接到消息就飛奔到醫院，手術已經完成了，朵拉很是虛弱。潼恩說，等我一下，然后又沖出了醫院。步行兩個街區，找到那家一起去過的店，帶回一個大大的抱枕和一口袋繽紛的棒棒糖。聽說這些會讓人心情變好呢。潼恩對朵拉說，你要快點好起來啊，我們說好中考之后要一起去上海的。記得吧？

朵拉瘦了。原本紅潤的臉像是被蒼白的病房同化了一般，卻還是笑著點點頭。

病很快好了，可是誰知道這只是一個前奏。發榜，看到分數的時候潼恩不禁松了口氣。電話那頭，卻傳來朵拉撕心裂肺的哭泣。

那似乎只是戲劇中“一分之差，咫尺天涯”的悲劇，竟然戲劇性地在朵拉身上重演了。

朵拉和潼恩都沒有想到竟然就這樣分開了。說好以后每個月都要寫信，放假的時候還要在一起。一定，一定。

離別的淚，流成了那一個夏天，豐沛的雨季。

交換的誓言，埋藏在心里

以為不會變

心里能感覺，你們還在

如此靠近的遙遠

三

抽出信紙。有些顫抖。

兩張紙，很輕，也很重。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透明。這是只有兩個女孩之間才會有的友誼，也是只有女孩子才能明白的感情。或許，已經不需要用什么來界定了。7歲到17歲，有一種叫默契的東西，和兩個女孩一起，茁壯成長。那么自然地，彼此的存在，早已融進了成長的過程，成為了那不可或缺的部分。

每個女孩的生命中，總會出現這樣的女孩。同學或是鄰居或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你們是在一起了。開學，搬遷，種種的可能都出現了，最初的一群玩伴中，你和許多都失去了聯系。只有她還在你身邊，在你伸手就可以夠到的地方。你們彼此了解，彼此信任，會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包括所有的秘密，全都告訴對方。開心的，不開心的，都會第一時間與對方分享。你們是彼此生命中重要的人。

成長的途中，那么多的岔道口。不同的階段，身邊那可以寄托的人會變化，因為命運并不總如你所愿。也許會擁有幾個重要的人，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是不可替代的。少了一個，你就不會是今天的你。

潼恩想，朵拉，該是我生命中第一個重要的朋友吧。潼恩細數著心里的那些名字，覺得要排名還真是很不忍心。唉，追求公平與完美的天秤座的孩子。好了好了，都說了一樣重要嘛。朵拉最早最久不是嗎？呵呵，怎么像小孩子一樣。

打開錢包，里面夾著那年夏天兩個人微笑的合影。睹物思人。

潼恩又讀了一遍那封信。最后一句，“就此擱筆。愛你的朵拉。06．2．18”

一年，整整一年，這是不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久到潼恩已經記不清了，那渡船，現在究竟停靠在了哪里？

我

在你缺席了的黑夜

學會不怕黑

這世界

每天成為新的起點

四

三年，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只是不知道是時間在改變人，還是人在改變命運。朵拉和潼恩也站在了高中的尾巴上。當潼恩看見當初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同學有了很好的前途時，不禁問自己，“我的未來在哪里？”每天更加用功讀書，努力摒除雜念。已經有很久了，唯一的消遣是看看書或是記錄些只字片語。當這些也漸漸成為奢侈的時候，潼恩知道，夢想近了。城市那一頭的朵拉，也在一起努力吧。潼恩這樣想，朵拉會一直記得我吧，即使有一年沒有聯系了，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呢。

有一天讀到莎士比亞的一句話：Ｔｈｅ ｅｎｄ ｃｒｏｗｎｓ ｔｈｅ ｗｏｒｋ。潼恩喜歡把它翻譯為“天道酬勤”。她想念所有的努力都會有收獲的一天，即使現在眼前仍是一片迷霧。

潼恩對自己說，Ｈｏｐｅ ｎｅｖｅｒ ｆａｄｅｓ．——希望永不淡褪。她想把這句話也告訴朵拉，她曾經那么失意，現在不也已經在文科班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了嗎？

潼恩記得朵拉常說，我們都要加油。

我知道我的目標在哪

所以我會繼續堅強地走下去

這場比賽，我會是第一

請給我一點力量

我會煥然如新

五

媽媽帶回來的旅游紀念，給朵拉的那一份還一直在潼恩的抽屜里沉睡。島國的潮濕氣息該是早已蒸發干凈了吧。潼恩和朵拉，還是沒有見面。

有天午休，潼恩忽然問同桌“我是怎樣的人”。同桌想了想，說：“像是活在理想世界里。”是啊，有時是不是太單純了。

王家衛在《重慶森林》中說，什么東西都是有保質期的。

潼恩想，如果這時間有一輩子那么長，是不是也夠了呢？總有些什么是敵得過時間的吧。比如真愛，比如友誼。

潼恩看見，紀念冊里屬于朵拉的那一頁上，地址還是空白。想填上些什么，剛拿起筆卻又放下了。那么熟悉的位置，再過多少年也不會弄錯的，還需要地址嗎？

“不管你搬到哪里，在我心里的地址永遠都不會變。”潼恩輕聲說。那聲音被淹沒在了遠處的焰火聲中，輕得仿佛只是心里的聲響。

天暗下來了。

零星的雨，打濕了欄桿。

“我們的故事，永遠都不會結束的。”潼恩這樣想。

朵拉，你聽見了嗎？

指導教師 魏愛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