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浪漫過頭的巴黎

在說形而上的巴黎之前，想先說說意識形態上的巴黎。

貌似有個關于法國人的段子是這么說的，說全世界數法國人最會調情，但是由于他們太浪漫，所以往往“浪”得忘乎所以而總忘記要“切入主題”——其實我要說的是法國人或許真的是浪漫過了頭，所以往往忽略他們到底在干嗎。

比如法國人根本無法理解美國人為何能夠忍受禁止抽煙和限制車速的法律，所以盡管法國政府頒布了嚴苛的禁煙令，但卻禁止不了在公共場所不停抽煙的法國民眾。他們會認為這是他們的自由或者是浪漫的體現，他們才不會那么顧及“你”的感受。

這種浪漫過頭的特質讓法國人“形成了一種不分青紅皂白說‘不’的性格。法國人往往是這樣，不管你說什么，他會立即表示反對，然后才是經過磨合的‘行’、‘可以’。這種反對者形象，體現于政治、經濟和藝術的各個方面”——所以我們根本不難理解為什么火炬傳遞是在法國出了“岔子”。法國總統薩科齊那句“所有選擇都是開放的”早就給法國人“超出框架制約的浪漫”做足了解釋。這種浪漫讓法國人做什么決定都不懂得堅持到底，可以隨著局勢和“當時的月亮”而左右搖擺。

或者法國那規模龐大的“3000 多名警察、水陸空全方位戒備、火炬周圍有400 多人排著200 多米的護駕隊”的排場在遭遇藏獨分子時也試圖抗衡一下？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他們馬上就把這種堅定的信念給“浪漫地動搖了一下”，然后法國人立馬就沉溺在自己的自由情調里了。

扯淡完畢，拉回現實，還是說說巴黎看得見摸得著的“形而上”的浪漫吧。

實際上，很多到過巴黎的人都會承認，香榭麗舍大街和埃菲爾鐵塔都沒有給他們期待中的“第一眼震撼”，甚至在鉆出地鐵后，頭一回見到傳說中的凱旋門和那擁有12 條放射大道的大環島，你也許還會不由得驚呼“原來竟然這么小！”老佛爺跟國內的超豪華大商場比起來，只會顯得局促和簡樸。《蒙娜麗莎》也大異于想象，尤其跟給它特殊待遇的里三層外三層圍欄相比，更是嬌小得要命。這偌大盧浮宮里唯一被玻璃罩起來的寶貝油畫，根本不會給參觀者跟女主角深情對望的角度。

所以，不是巴黎出了問題，出問題的是我們對它過于偏頗的想象。它并不一定是頂級美好生活的標桿：巴黎的垃圾桶最敷衍了事，人們經常視紅燈而不見，這個城市的男人很容易禿頂，這里的地鐵簡陋得像鼴鼠的地洞。

然而我們客觀地說( 不跟法國人一般見識)，我們并沒有愛錯她，只因為它的不可復制。

巴黎，讓很多我們以為天經地義的生活標簽，感覺好像貼錯了地方。所謂的奢侈品、奢侈生活，低調生動地跟人們合而為一。香榭麗舍大街永遠人滿為患，到處是視名牌如草芥的氣質。高級店隨便進，高級貨隨便試！ Kenzo 絲巾和Chloé 襯衫，都被隨便扔在商場的大筐子里，被女孩子和老奶奶們不斷拿起又放下；奔馳和標致汽車的專賣店漂亮堂皇，顧客卻大多數都是進去蹭車拍照的，而且這個過程里不必有一絲驚慌失措；咖啡館完全不是小資中產專屬的圖書室和高尚會所，而是普通人下班回家歇腳的小凳、周末打發時間的躺椅。

論時尚潮頭，巴黎的地位早就被米蘭所取代。大街上奇裝異服者也比很多歐洲城市少很多，人們的著裝圭臬永遠是“優雅得體”。當一位穿著鵝黃短款羽絨服、膝上三寸超短裙和鏤空雕花長靴的白發老太走過身邊，你只能感嘆，畢竟是巴黎，誰都取代不了。

如果你憑著逛其他歐洲城市的經驗來逛巴黎，真是小瞧了這個老牌帝國主義首都的規模，很容易在第一天就累個半死。巴黎分為20 個行政區，最著名的景點卻都集中在地鐵的1~2 圈以內，布局相當緊湊。不過即便如此，幾天參觀下來的地鐵票仍然用量驚人。塞車、擁擠、喧嘩、龐雜，這座城市擺出宏大敘事的姿態，竟然讓人感覺置身北京街頭。路邊停滿無數小汽車，兩車前后間距不過一個手掌寬，有時一個苗條的小姑娘側著身都難找縫鉆過去。這側方停車的水平也實在太高超了！有一次我親眼看見一輛車從夾縫里開始挪動要擠出去，很不客氣地先往后撞一下后車的前保險杠，呼的一聲就開走了，表情若無其事，比踩一下別人的腳還輕松。更絕的是，常能看見路上從北向南滿滿當當停著幾十輛車，都剛被巡街的交警貼上罰單，無一漏網，迎風招展，蔚為壯觀。

現代化跟古典色彩，被歲月有意或無情地揉捏在一起，巴黎在這當中一樣有過陣痛。很多人沒有想到，其實巴爾扎克筆下的巴黎，已經在100 多年前幾乎被拆了個精光。在1852-1870 年主持巴黎城市大改建的負責人奧斯曼，直到現在還被爭議不斷。但是歷經100 多年后，現在城市的面貌，基本就是奧斯曼時代的巴黎，一片灰黃色基調，再沒有經歷過大規模的再造和顛覆。如果你去當時保留下來的馬亥區看看就會發現，奧斯曼還是盡可能保留了中世紀的古建筑，與老巴黎相比，奧斯曼的巴黎并沒有做出風格上的實質改動。對比其他首都的現代化改建，巴黎已經足夠幸運和幸福了。

奧斯曼之后，巴黎的續建者也延續了這種好傳統。摩天高樓幾乎從一開始都被“請”到城市邊沿，城市的主體在，靈魂就在，不可復制的魅力才沒有得到閹割。

巴黎讓我對城市的判斷有了一個相當大的顛覆。越來越多的城市被英明改建成一致的“現代化”模樣。去這里，還是到那里，都是同一個模子，旅行一下變得毫無意義。我們一邊處處能見到爭當“國際大都市”的巨幅標語，一邊嘆息著掏更多的錢買門票，卻看到越來越多的假古董。

為什么他們不明白，城市也有不想變成行尸走肉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