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孝道觀的價值評析

摘要：孝道是中國傳統倫理的核心內容之一。本文從孔子孝道觀對后世的影響、孔于孝道觀的局限性以及孔子孝道觀的現代價值三個方面。歷史地、辯證地對孔子孝道觀的價值進行了分析研究。有助于人們對孔子孝道現價值的認識和了解。

關鍵詞：孔子；孝道觀；價值；評析

中圖分類號：B2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8)04-0120-03

孝道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華民族道德觀念的特色體現。儒家學派創始人孔子是一位比較系統地論述孝道的人，他在前人認識的基礎上，結合當時的社會現實，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和主張，對孝道作了系統的論述，使“孝”真正成為一個普遍的道德原則和最基本的道德規范，進而形成其孝道觀。孔子的孝道觀在儒家學說中占有崇高地位，在其后兩千余年成為整個社會道德體系的核心。誠如胡適先生所言：“孔子一系列的思想演成了‘孝’的宗教?！彼宰诜易逯贫却_立后，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的孝道就不可替代地成為占統治地位的社會意識形態。這既為孔子孝道思想的發展開辟了方向，也因此確立了他在孝道發展史上的先驅者地位。孔子的孝道觀對中華民族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一、孔子孝道觀對后世的影響

孔子極大地豐富、拓展了前人孝觀念的內涵，經其論述歸納，形成了獨特的孝道觀，后經孟子、萄子的發展及董仲舒為代表的漢儒的改造，孔子的孝道觀成為儒家學說及封建地主階級統治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孔子的孝義中。孝與仁的內在同一性，仁孝與禮的內外共存性，構成了孔子孝文化的特色，孔子的“孝為人之本”這一命題。為孝觀念的普遍合理性、可接受性提供了依據。他對前人的孝文化進行了理論改造，使傳統孝成為系統化的理論體系，成為所有人內心自覺遵守的行為規范，從而使孝文化獲得更新與拓展?？鬃拥男⒌烙^與其仁、禮思想密不可分，是其思想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后世產生了巨大影響。

1、孔子的孝道觀為當時的道德重建開辟了新的途徑。孔子身處周室衰微、禮崩樂壞的年代，面對如此不堪的社會現實，他立下了重建道德的宏愿。但在推行當中屢遭失敗，痛定思痛后他選擇了孝作為道德重建的起點。他清醒地認識到，空談仁的境界，人們往往難以理解、踐行。只有從孝入手，才能為人所認知，并推而廣之。于是從親疏長幼引申出了尊卑貴賤，從而建立起了整個社會的倫常和政治秩序。父親在家里說一不二，而君主則是全國的“嚴父”。孔子之后，還逐步演變出了“移孝作忠”、“忠孝一體”、“求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門”這樣的事親之道。事親之道就是事君之道、治人之道。孝于是成了封建倫理的精神基礎，不僅庶人、士、卿大夫、諸侯要行孝道，即使貴為天子，也要帶頭行孝。這樣，孝道就成了政治統治的基礎和根本。

2、孔子提出“父君有別”，對君主要敢于犯顏直諫。雖說事親之道就是事君之道，但在孔子的思想里，父君有別?？鬃又鲝垖Ω改浮鲃裰G時應有所區別，子女對父母的勸諫要委婉上言，如果父母不同意還是要順從。對君主則要敢于犯顏直諫，剛直不阿。當君主為政不仁，處事不當時，做臣子的不能盲從，應“從道不從君”，要想方設法使君主按照道的要求去做。這對后世不少忠臣良將犯顏直諫，匡護正義，維護國家社稷利益，無疑是一種有力的精神支持。

3、孔子提出“父子相親”，拓展了孝的內涵。孔子在講述孝時雖也提及父慈，但更多的是提倡子孝。這對后世的思想家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導致只看重對子女的限制，而忽視對父輩行為的約束。但孔子還是很重視父子關系的協調，齊景公問政于孔子，孔子所說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大意是“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在治理國家時，父子關系的協調和君臣關系的融洽同樣重要。魯哀公也曾經問政于孔子，孔子答：“夫婦別，父子親，君臣嚴，三者正，則庶物從之矣?！碧镌僖淮螐娬{父子相親的重要性，進一步拓展了孝的內涵，使孝逐漸由家庭倫理向政治倫理靠近。

4、孔子的孝治理論，被后世封建統治者化為政治統治的倫理精神基礎?？鬃犹貏e看重“順命無違”，他的學生有子一語道破了玄機：“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贝撕螅瑲v代統治者把這個觀點視為金言，并大力倡導。在孝道問題上，封建統治階級從維護自身統治秩序出發，在“順”的問題上大做文章。引申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教子亡，子不能不忘”這樣的謬論。季康子曾問孔子，怎樣才能使人民竭忠盡力，孔子回答說：“孝慈，則忠。”這一回答，再次體現了孔子“順命無違”的觀點。他認為孝是道德的根本，孝敬父母，追念先祖，人們就會養成仁德，樹立忠心，天下國家就會太平無事。孝道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緊緊聯系在了一起。孔子這種孝治理論對后世影響很大，以至于孟子在孔子的基礎上發展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于掌?！币孕⒅翁煜碌挠^點。在《孝經》中成了全書的宗旨，成了貫穿《孝經》始終的重要思想。如其中所載“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比寮液罄^者因此把對父母的順看作是培養人們尊上忠君的基礎，這樣就使孝深深地打上了階級的烙印。但孔子的孝道觀只是包含了孝為政治服務的某些要素，尚未自覺地使孝為當局政治統治服務。漢朝以后，統治者及其思想家因襲孔子的孝道。把孝化為封建政治統治的倫理精神基礎。

5、孔子孝悌觀念的平民性，使孝悌成為國人的基本道德原理?？鬃拥男⒌烙^作為一種道德規范在漫長的封建社會被社會廣為接受并遵守，長久以來深深地烙印在國人的心中。對于凝聚中華民族起到巨大作用。其“贍養父母、尊敬老人”這一基本思想，已成為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它對于協調家庭倫理關系，促進家庭和睦，維護社會穩定，增強人際和諧，淳化民德民風起到了強大的政治及教化作用?？鬃蛹捌涞茏拥男┧枷腙U發了人類那種潛藏在內心的情感和義務，并加以倡導，促使人們注重血緣親情和天倫之樂，從而形成家庭和睦、幼有所愛、老有所養、父慈子孝等社會風尚，形成了我國古代幾世同堂的大家庭傳統。并激勵后世子孫繼承和弘揚好的家庭傳統，推進家庭、社會事業的發展。誠如徐復觀先生所言：“孔子最大的貢獻之一就是把周初以來宗法為骨干的封建統治中的孝悌觀念擴大于一般平民，使孝悌得以成為中國人民的基本道德原理，以形成中國社會的基礎、歷史的支柱?！钡鬃有⒌烙^里，孝與禮的消極因素是交織在一起的，加上歷代封建統治者的改造、利用，便產生了維護父權家長制，父權、夫權至上，重男輕女等消極作用。后來的統治階級出于階級利益的考慮，把本來用于規范血緣家庭的倫理范疇的孝道，變成了國家的政治哲學，把社會生活中的壓迫與被壓迫的關系，與建立在血緣基礎上的長幼關系混為一談，掩蓋了社會生活中尊卑貴賤、等級森嚴的殘酷現實。

二、孔子孝道觀的局限性

歷史地看待孔子的孝道觀，其社會意義是客觀存在的，但作為一種綿延兩千年的道德觀念，也有其保守、局限的一面，如：

1、“無違即孝”，造成因循守舊?！盁o違即孝”實際上就是“無違于禮”，絕對服從。孔子把“三年無改于父之道”作為孝的一種至高境界來提倡，具有其保守性?？鬃右笞优裱改傅慕陶d，遵守先輩制定的規章制度，按照祖宗的老套路去辦事，使子女難以按照個人的意志去處世、行事。父母對子女有絕對的支配權，可以剝奪子女的財產權，決定子女的婚姻。這不僅造成了眾多婚姻悲劇，同時也造成了大批的愚孝者。子女的獨立人格被否定，理想難以施展，從而阻礙了社會的前進。孔子的孝道觀在一定程度上是對人的獨立意識的否定，同時也阻礙了道德的發展。正如李大釗所說：“孔子所謂修身，不是使人完成他的個性。乃是使人犧牲他的個性。犧牲個性的第一步，就是盡‘孝’?！边@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孔子孝道觀的弊病。正因為堅持“祖宗之法不可改”，使得中國的家庭結構、政治制度、經濟形式歷經兩千年而不改。即使有人立志改革求進，也多是怕承擔不孝不義之名。于是乎竟然向古人古籍尋求佐證，如康有為在進行“戊戍變法”時，還要事先寫上一篇《孔子改制考》。但即便如此，“戊戌變法”還是失敗了，因為墨守成規的力量實在太大了。兩千多年的漫長歷程，因為不敢動祖宗之法，怕擔不忠不孝之名，所以很多事務無所改變，社會也因此停滯不前。

2、“父子相隱”，有違法制。父親或兒子有違法之舉，出現惡行時，孔子主張“父為子隱、子為父隱”。孔子寧可不顧王法也要維護孝道倫常的崇高。這一方面固然體現了孔子具有“民貴君輕”的思想傾向，但孔子主張父子之間相互隱瞞罪行，把家庭血緣關系看得高于一切，對正義、法律視而不見，卻使得正義與邪惡失去了區分的標準，這在客觀上成為后人“徇私枉法”、“任人唯親”等腐敗行為的思想根源，貽害不小。從法理角度看，有人贊成“其父攘羊而子證之”，而孔子卻堅持“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捌涓溉裂蚨幼C之”雖然有傷親情但符合國家之直，是對國家之忠；“父為子隱，子為父隱”雖然保護了親情但違反了法律?！案缸酉嚯[”這一主張是以家族為本位的宗法制度在司法方面的具體表現，也是后來封建法律允許親屬相隱的依據，導致以“人治”取代“法治”，這對中國社會“以德治國”忽視法理傳統產生了消極影響，而封建社會只有“人治”沒有“法治”與此有很密切的關系。

3、“三年之喪”，勞民傷財?？鬃恿Τ叭曛畣省?，對后世在孝親方面的形式主義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入土為安，在孔子看來是遠遠不夠的，他強調三年之喪絕不能少?？鬃訛榱耸谷藗冊谛⒌郎献呱献穸Y的軌道，盡管自己并不相信鬼神，但還是強調人死后有鬼神感應，其目的是要培養人精神上的虔誠和行為上的守札。所以要設宗廟讓鬼神安居，同時要長年祭祀以表示對死者的思念，求得鬼神的庇護。孔子說：“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嗍承襲孔子的思想。孟子也主張三年之喪，而且主張厚辦喪事，給父母好好送終才稱得上是大孝。后來，喪葬的禮儀變得越來越繁瑣，做子女的除了給父母舉行隆重的葬禮、祭禮外，還要為父母守喪三年。并且，這三年之喪有許多違背人情人理的禁忌。不少孝子因為長期守孝而變得體形憔悴，弱不經風。有些本來聰慧的青年在服喪期間才華被消磨殆盡，寶貴的青春時光虛擲在墓旁，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后世長期的封建社會中，孔子所倡導的三年之喪的思想基本上占據了統治地位。

三、孔子孝道觀的現代價值

孔子孝道觀的基本含義可以概括為：既要在物質上贍養父母，更要在精神方面敬愛父母。這種基本思想是孔子孝道觀的合理內核，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個人無論貢獻大小，只要對社會、對他人有益，他就應當受到社會的尊重和愛護，他的價值總是希望得到承認和肯定。父母和老人在年富力強，對社會做著貢獻時，固然應當受到尊重，而當他們失去勞動甚至生活能力時。他們的內心更需要安慰，更應該得到贍養和尊重。因為他們始終具有人的價值和尊嚴。所以贍養父母和老人，既是子女的義務，也是社會的責任。精神需求是人區別于動物的特殊需求，是人的一種高層次的需求。孔子很重視對父母的敬，強調要有真情實感的投入，把這視為孝的必要條件，把孝提到了一種高尚的境界，一種精神文化的境界。孝之所以能夠積淀成為中國文化的基因并一直傳承下來，這與孔子對精神贍養的主張密不可分。倘若每個家庭成員都在家庭中做到了孝，就會自然實現社會人與人之間互助互利和相親相愛。孝不僅有利于天下人，而且與每個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為此，孝的合理內核理應擺上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日程。但過去一段時期，將孝不恰當地單純理解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推到一種極致的地步，以致將孝置于死地，這是一種大文化的悲哀，令人痛心。可喜的是，近年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隨著和諧社會的逐步組建，隨著家庭文明成為社會廣為關注的熱點，孔子關于孝道觀的合理內核將越來越顯示出它的價值，受到人們的重視?？鬃佑伞靶ⅰ倍爸摇?，由“親親”到“尊尊”，構成了其孝道觀發展的過程，從而導致倫理道德的政治化，政治的倫理道德化。但時至今日，政治和倫理在現代社會屬于不同領域，如果將兩者合二為一，必然不符合建立現代民主制度的要求。但我們要看到政治和倫理的關系的另一方面。首先政治與道德是不能截然分開的?？鬃佑醒裕骸捌渖碚?，不令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孝乎為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這并不是說孝友就是為官從政，而是說，“孝友”的精神可以施加于政治，道德可以影響政治。其次，孝、忠、親親、尊尊的內容、對象及其形式會隨著時代的發展變化而變化，由孝而忠、由親親而尊尊，延伸、擴展的作用與影響是客觀存在的。把愛家、愛親人的情感發展到愛他人、愛國家的層次上來，把個人利益、他人利益、集體利益乃至國家利益聯系起來，是可以做到的。從古至今，不乏其例。

在孔子誕辰2540周年紀念學術會議上，聯合國科教文組織的泰勒先生在北京呼吁：“孔子推崇家庭和建立一個美好家庭所需要的互敬互愛。家庭單位是建立在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間的那種基本關系的基礎上的。同樣，這種關系的紐帶也存在朋友之間，乃至存在于一國的領袖與該國公民之間。這種關系尤其體現在互愛、互敬和克己。我們的世界急切需要這些。”這種“我們的世界急切需要”的，當然也是“我們的國家急切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