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易經(jīng)》之“易”看“天人合一”的和諧觀

摘要：《易經(jīng)》之“易”有簡易、變易與不易之三義?！兑捉?jīng)》陰陽五行、取象類比的認識方法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哲學的整體思維方式，這種天、地、人三才全方位的思堆方式體現(xiàn)著“天人合一”的和諧現(xiàn)。

關鍵詞：易經(jīng) 易 天人合一 和諧

遠古時代，先民從宇宙天象、時空變化及其與人們生活、生產(chǎn)之間的關系上去觀察認識一切事物。這種對由天及地及人和由人及地及天的天、地、人相互關系的認識，形成了從宏觀整體上去把握事物的整體觀方法論和形象整體思維?！兑捉?jīng)》以陰陽五行、取象比類、形象化方法以及尚中和合兼容原則去認識對待周圍世界，顯現(xiàn)的就是中國傳統(tǒng)的哲學方法和思維方式。體現(xiàn)了《易經(jīng)》天、地、人合一的思想。

一、“易”的含義

《易經(jīng)》之“易”有三種含義。其一，簡易之義?！兑捉?jīng)》全部卦象均由“一”、“一”二爻組合而成，看上去非常簡單，容易把握?！断缔o傳》有云：“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奔粗^，再復雜的事物都是由最簡單的基本元素構成的。只要抓住它的基本元素及其構成的邏輯脈絡，就可以化繁為簡，再化簡為繁、為多、為千種萬種。其二。變易之義?！耙弧?、“一”二爻的組合自有其變化的規(guī)律。六十四卦的不同組合變化無窮。所謂“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即謂，陰陽的相推和變化是永遠的。萬物和人世也就處于不斷的“易”之中?！秳儭坟院汀稄汀坟约匆允挛锏摹岸纭?、“復”，說明剝極必復，生生不已的變化之理。其三，不易之義?！兑捉?jīng)》中雖然六十四卦均由“一”、“一”二爻變化組合而來。但其組合與變化的意義卻不易掌握。在每一卦中。不僅“一”、“一”各爻的數(shù)量非常重要，而且它們所處的位置也十分關鍵。以至于整體與局部之間有著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關系。如《泰》和《否》兩卦各有三個“一”和三個“一”，但其意義卻迴然不同?！短坟裕骸疤?，小往大來，吉，亨?！薄斗瘛坟裕骸胺裰巳?，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睘槭裁礊橛腥绱瞬煌?彖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nèi)陽而外陰，內(nèi)健而外順，內(nèi)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又云：“‘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內(nèi)陰而外陽，內(nèi)柔而外剛。內(nèi)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比绱苏f來，要在千變?nèi)f化的卦象中把握住事物發(fā)展的現(xiàn)狀、規(guī)律及其意義，確實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所謂“《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cè)嵯嘁?，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闭f明“易”的變化無窮與神秘莫測。

《易》曰：“夫易廣矣大矣，……廣大配天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币弧把鲆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薄笆ト擞幸砸娞煜轮?，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系辭焉以斷其吉兇，是故謂之爻……擬之而后言。議之而后動。擬議以成其變化?！薄胺蛞?，圣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枪侍焐裎?，圣人則之；天地變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兇，圣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

“天”對遠古時代的人們來說是神秘莫測的。人們把晝夜、冷暖、四時更替、自然災害等環(huán)境因素及其變化，與他們生活和生產(chǎn)活動的利害吉兇相互聯(lián)系起來。因此。主動去認識和掌握“天”及其變化，實現(xiàn)適者生存、“人定勝天”是人們的強烈愿望。《易經(jīng)》的實質(zhì)內(nèi)容和目的就是認識和掌握天、地、人三者的關系。

二、天人合一的和諧觀

《易經(jīng)》把世界分成天、地、人三大類。“天”既是風雨雷電云等自然之象的統(tǒng)稱，又指能覺知人事的有意志的神靈，含義多樣；“地”的基本含義即山川河流，草木荒原等土地之象的統(tǒng)稱，亦隱含與神意之天相對的鬼神之意：“人”既指客觀存在的具體的人身。又指與人相關的一切人事活動。天、地、人三者相互關聯(lián)、相互感應。正因如此，世間萬象才是可以推測，可以預知的。

《易經(jīng)》是從整體上描述、把握世界的?！兑捉?jīng)》所謂陰陽不是互相獨立的陰陽，而是作為一個整體的陰陽。所謂“陰陽合德，而剛?cè)嵊畜w”。在易卦中如果陰與陽相親相應、剛?cè)嵯酀?。每多吉占。反之，陽剛過燥，陰柔無主，則兇多吉少。所謂“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則兇，或害之，悔且吝。”，“一閩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原始反終”即表明，《易經(jīng)》從未把個體孤立游離于整體之外，而是將個別現(xiàn)象融于整體之中，從而使內(nèi)涵豐富，變化多端。六十四卦中各卦并不是孤立單一的，卦與卦、爻與爻之間都存在相聯(lián)、相互作用、相互轉(zhuǎn)化的關系。從六十四卦的卦序看，《乾》、《坤》為首，以未濟結尾，象征天地生萬物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的開放體系。世界上萬事萬物之能夠發(fā)展。是以事物之間的普遍聯(lián)系為前提的。事物與事物之間是相互關系的，才可能從一種事物轉(zhuǎn)化為另一種事物；事物內(nèi)部各方面是相互聯(lián)系的。事物才可能有產(chǎn)生、發(fā)展和衰亡的變化。《易經(jīng)》八卦與六十四卦的構成卦序以及卦、爻辭都不同程度地表達了關于事物普遍聯(lián)系的觀點。八卦中只有《乾》為純陽，《坤》為純陰，其余各卦均為一陰一陽構成，是為二體。每卦三爻，象征天、地、人三才，體現(xiàn)了《易經(jīng)》天、地、人合一的思想。

《系辭上》云：“《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之故?！c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痹谶@里，天、地、人三者從各自獨立中納入宇宙之中。有“天”才有“萬物資始”。有“地”，才有“萬物資生”，而人卻得天地而生，既生則又必須“與天地準”，始可“知幽明之故”，“知死生之說”。這種思維方式是一種宏觀把握，全方位思維。是宇宙整體觀。即天人合一的自然觀。

《易經(jīng)》注重“守正”、“當位”，特別注重“中位”。六十四卦的二爻、五爻多譽辭，三爻、上爻多微辭就是明證?！断缔o下》云：“二與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兇五多功，貴賤之等也。”《易經(jīng)》各卦都充分考慮陰陽矛盾的對立統(tǒng)一，消長轉(zhuǎn)化，諧調(diào)好它們的關系。如：大壯卦。乾下震上，四陽兩陰，陽盛陰衰，卦辭：“利貞”，大壯之時，應是大利貞，但不用大字，暗含陽剛大壯，容易轉(zhuǎn)向衰弱之意，這就是要人勿自持壯力，盲目剛進，以防止轉(zhuǎn)向反面，因此剮壯要配之以陰柔相濟的諧調(diào)平衡?！翱糊堄谢凇?、“否極泰來”、“欲益反損”、“剝極必復”、“陰極必陽”、“陽極必陰”等都是從不同的角度，闡明同一個道理，告誡人們要剛?cè)嵯酀?。防患于未然。在陰陽這對矛盾中，陽是推動矛盾發(fā)展的動力。陽的趨向決定著事物發(fā)展的方向，而陰處于從屬的、配合的地位；陽剛與陰柔必須相濟，但兩者都要適當。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事物的均衡與和諧。而最高的和諧，就是《彖》所說的“太和”。

三、主體意識與道德內(nèi)傾

《易經(jīng)》闡發(fā)的是自然和社會的根本之理。它以天、地、人三位一體的整體思維方法去認識和處理人的活動與自然萬物的一切關系和變化?！兑捉?jīng)》所體現(xiàn)的世界觀帶有明顯的人文性和內(nèi)傾性。中國傳統(tǒng)哲學的重要特點之一就是注重內(nèi)心世界的追求和主體意識的培養(yǎng)。從孔子的“仁”說，到孟子的“知心”、“知性”、“知天”，到《大學》的“明明德”，直到陸象山的“發(fā)明本心”和王陽明的“致吾心之良知”。遵循的都是這一條路。

《易經(jīng)》注重人的道德修養(yǎng)?！缎琛坟赞o云：“有孚，光亨，貞吉，利涉大川”意謂一個人如果具備忠信之德，自會光大亨通，以守正而獲吉。這樣的人利于涉越大川。《中孚》卦“中孚。豚魚吉?！币庵^人只要有忠信之德，自會吉利亨通?！豆?jié)》卦云：“節(jié)，亨，苦節(jié)，不可貞。”意謂講求禮節(jié)和節(jié)儉是件很好的事情，故可亨通。但倘若以節(jié)為苦，那就不利了。六三爻曰：“不節(jié)若，則嗟若。無咎。”意謂那種不知加強節(jié)的修養(yǎng)的人。盡管有時也不會有什么大的咎災，但卻極易陷入窮困潦倒唉聲嘆氣的悲慘局面。六四爻曰：“安節(jié)，亨?！卑灿诠?jié)儉，就會亨通吉利。九五爻曰：“甘節(jié)，吉，往有尚?！薄案使?jié)”，即以節(jié)為甘。這是較“安節(jié)”更高的一個修養(yǎng)層次和環(huán)節(jié)。能達到這一修養(yǎng)境界的人。就會在改造客觀世界的活動中取得成功?！都葷分盼遑吃疲骸皷|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祭。實受其福。”說明只有物質(zhì)上的禮，上天未必能看得見，而更為重要的則是內(nèi)心的“誠”和精神上的“德”。《履》之初九爻曰：“素履，往，無咎?！奔粗^，只要你內(nèi)心坦誠。無論走到哪里，也不會有什么災難。即使偶有不測，亦可化險為夷，甚至于遇到像踩在考慮尾巴上這樣驚險的事情，最終亦吉。《履》之九四爻曰：“履虎尾，想想終吉。”審慎修省乃君子之德，故《履》卦中雖有履虎尾之險。然其人有君子乾乾審慎之德，就不但無事，反而終吉?！肚坟灾湃吃唬骸熬咏K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币嗍瞧渥C。這都表現(xiàn)出了對主體意識的極大關注和強烈的道德內(nèi)求思想。

《易經(jīng)》常以吉、兇、悔、吝來說明預測和決策行為的結果，并注重人為的因素，注重人的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如果主觀轉(zhuǎn)化意識強，準確把握自身與客觀情勢的現(xiàn)狀和規(guī)律，選擇最佳的行動方案，那么兇必不生，甚至可能逢兇化吉?！堵摹坟粤侈o曰：“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喱人，兇?！本潘呢侈o曰：“履虎尾，想想，終吉?！编试谕瑯邮恰奥幕⑽病钡碾U惡處境下，有的人目盲而不能視，足跛而不能行，卻偏要顯示自己能視能履，這種人難免被虎吃掉：有的人卻隨時小心謹慎。遇事沉著果敢，雖然踩到虎尾，未必被虎咬。不同的主觀努力會導致不同的結果?！兑捉?jīng)》對人的主觀能動性給予了極大的關注，體現(xiàn)了合規(guī)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tǒng)一?！缎琛坟裕蹙咆吃疲骸靶栌诮迹煤悖瑹o咎。”即謂，行人在郊外駐足，遇到了雨，環(huán)境很糟，但假若行人能夠充分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持之以恒地堅持奮斗下去，就不會有什么災難。九二爻辭曰：“需于沙，小有盲，終吉?！甭萌送Ａ粼谏持拗杏龅搅擞辏m然因不慎出現(xiàn)了一些小過失，但只要堅持下去，最終還是吉利的。然而。注重主觀世界的內(nèi)求不是目的，而只是手段。

《易經(jīng)》所體現(xiàn)出的對人的自我價值的關注主要體現(xiàn)在“治外”與“求內(nèi)”兩個方面。就“治外”而言。倡導一種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要求人們積極地投身于改造客觀世界的活動，并在這種改造活動中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雖然《節(jié)》、《謙》卦均為育道德修養(yǎng)之卦，但它們的著眼點卻在于改造外部世界的客觀實踐活動。所謂“甘節(jié)，吉，往尚。”意謂能夠達到以節(jié)為甘的修養(yǎng)境界的人，就會在改造客觀世界的活動中成功，并因此而蒙賞；所謂“安節(jié)，亨”，意謂能夠做到“安節(jié)”能夠守其既得；所謂“不節(jié)著，則嗟若”。意謂不知加強節(jié)的修養(yǎng)的人，就會導致唉聲嘆氣的悲慘局面；所謂“苦節(jié)，不可貞”意謂如果以節(jié)為苦，結果就更糟了?！肮?jié)”本是對主體修養(yǎng)的一種道德要求，但《易經(jīng)》卻把它與人們改造客觀世界活動的吉兇得失、成功相聯(lián)系。把求內(nèi)與治外，把對主觀世界的追求與對客觀世界的改造相聯(lián)系。凸顯出了把道德修養(yǎng)同治理國家的社會實踐相聯(lián)系的思想。這與儒家思想的中的內(nèi)圣外王之品格是相通的?！队^》、《臨》兩卦，《臨卦》亦可稱為外王篇。講述君子治國平民之術。卦中要求君子“成臨”、“敦臨”，即應當以感化之心臨民、寬厚待民，積極去做君子應當傲的事情，此乃“大君之宜”，如此才能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觀》卦則要求統(tǒng)治者“觀我生，進退”。即在治國平天下的社會實踐中，應注意觀察審視自己的庶民百姓，以決定各項方針、政策的進與退。

《易經(jīng)》對發(fā)生在自然和社會中的不同類的現(xiàn)象，力圖加以分類、整理和描述，從而揭示蘊含其中的共相和一般。這種對世界的認識和把握不是以概念、判斷和邏輯推理的形式實現(xiàn)的，而是以“象”的形式來把握“意”的內(nèi)容。通過對發(fā)生在自然和社會中的許多現(xiàn)象進行分類描述，通過一個個生動形象的畫面表現(xiàn)出來?！断缔o上傳》云：“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又言：“方以類聚，物以群分。”《文言傳》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新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庇衷疲骸按笤涨?剛健中正，純粹精也；六爻發(fā)揮，旁通情也。”各卦的卦爻辭都完整而有系統(tǒng)地闡述了一種道理。例如，《需》卦的爻辭通過“需于郊”、“需于沙”、“需于泥”、“需于血”、“需于酒食”、“人于穴”這六種不同境遇的列舉分析，闡述了在事業(yè)草創(chuàng)時期怎樣擺脫險境的一般道理，又例如《謙》卦的爻辭通過“謙謙”、“鴻謙”“勞謙”等一系列概念。闡述了謙虛的各個種類和不同的效用。這些歸類都便于人們由此及彼、觸類旁通。

萬物本于一理，以事物之間的共同聯(lián)系相互貫通，由此及彼，見微知著，由已知到未知，推而廣之，思之至也?！断缔o下傳》盲：“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由一而二，由二而三，以至于萬萬千千。無有窮盡，誠如《系辭下傳》所云：“窮神知化，德之盛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