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詩篇

火車經停平涼

一路夜行，我中途下車

正是后半夜，平涼城燈火點點

一車廂的人全在昏睡

鼾聲，響成一片

在昏暗的電燈下

母親，還在側耳聽著我走近的腳步

一車的人，繼續旅程

一城的人，在夢鄉里

這是以前

這一次，母親的墳頭

露水一層，一片黑暗

是否傳來了低低的咳嗽？

春天的螞蟻

春天的國土上，螞蟻當上了土地測繪員

整天奔走在路上，如果哪里算錯面積

里面的雜草就長滿了，螞蟻不敢大意

螞蟻有精神，鐘表不用上發條

得了多動癥的螞蟻，被日頭曬得又黑又瘦

自然從來不會遇到減肥這個問題

老是出門在外，動作得利利索索的

螞蟻穿一身緊身衣，睡覺也不脫下來

螞蟻是個工作狂，心里裝著長寬高

螞蟻上樹，看哪里沒有走到，一定走到

走到天黑黑，走遍開花結果的天下

螞蟻也有私心，有時候

偷偷吃一顆種子，螞蟻肚子小，吃不了幾口

下雨天，螞蟻的工作就停下了

螞蟻忙別的事情，主要是在家門口堆土壩

土谷堆

收留骨頭和一個殘夢

重新復制的家鄉

和遠方的炊煙交替出現

麥子頂開紙馬

雙手蓋住，幸福的親人

照遍大地的月光

穿透清明一壺酒

最后的揚塵，和來的時候一樣

想起心疼的一年

懷念中增添著亮色

包括孩子新鮮的衣服

安頓下來了，世上的日子

一座依然慈祥的墳頭

都在風雨里溫暖的春天

羞 恥

我曾經認為唯一的

從來如此的

我的出處，我的來路

喂養我的炊煙

我腳跟的泥土

有一天，竟讓我羞恥

恥于身體，恥于臉上的紅

恥于說話，我方言的口音

恥于父母，不愿走在一起

恥于出生地，我長大的樂園

成為另一個我

我甚至都幻想，睡一覺起來

我已經改變

我的人生，從頭開始

當我遙望家鄉

我感恩，感恩吹我的風

但山高水長的地名

我不能貼近

我一回回夢見的父母

已經在黃土下長眠

我的根，在空中飄蕩

要是能夠選擇

要是能夠重新開始……

安魂曲

我熱愛羊

我為羊一遍遍祝福

快長肉吧

我贊美羊

我獻給羊的安魂曲

一把刀子

羊啊，今夜的羊圈

我的胃

明天的天堂

我的墳頭

內 心

內心積滿灰燼

是更冷，還是更熱？

不去數白發，不去數

逝去的背影

面對朝陽，還是夕陽

都沉默，把心跳

埋入黑暗，更深的黑暗

黑暗埋藏著的，是一簇

灼燙而持久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