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黃土地

杏 花

越過一百二十公里的柏油路

向北進入狹窄的山道

鵓鴿峽如一道傷痕

沒有鴿子盤旋的峽谷

只有陽光，一層壓一層

桑塔納用粗重的喘息

測量山坡的陡峭

三十公里的山路

一眼望不到邊的山巒

被堆積成災的大旱

折磨得疲憊無語

我不知道陽光有多重

山坡上的枯草

不敢抬頭打量春天

爬上山頂，忽然

散亂的小村莊旁

一樹樹怒放的紅杏

猛地闖入我們的眼中

我驚得張大了嘴

半天沒有喘出一口氣

我的土地

這個叫窠立臺的小村

我熟悉每一片土地

對面的峁疙瘩

門根底的嘴巴子

都是生長我童年的

一塊塊貧瘠的熱土

我已有十五年

沒有扶犁耕地了

印在土地上的足跡

早叫時光收拾干凈了

這次種洋芋

我把自己的腳印

再一次播進了泥土

這樣干旱的季節

我流下的那點汗水

能不能 讓一粒種子或一個腳印

得到滋潤 發芽

每天我被燕子叫醒

站在山頂向下看

我種的那五畝洋芋地

多像祖國西部的

一個省 新版的地圖

大旱使土地寸草不生

不死心的人們

還在地里勞作著

成了唯一看得見的

一株株莊稼 替土地

經受烈日的拷問

面對貧瘠的土地

為開始發福的身體

我感到慚愧 在鄉里的這幾天

我被不嫌貧的燕子

深深地感動著

這些重情重義的鳥

年年來尋舊巢

我那嬌氣的失眠

也不見了蹤影 每天早晨

燕子都用親切的呢喃聲

把我從夢中叫醒

榆 錢

榆錢 是春天

珍藏到最后的財富

當旱災向夏天

肆無忌憚地蔓延時

村莊把榆錢當作一把把金幣

迎風撒向天空

從山頂到溝底

一棵棵榆樹挺身而出

站在季節的前沿

那么多的金子飛翔著 鳴叫著

怎么還向老天爺

購買不來一場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