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的作文大都是寫“一件難忘的事”,年年都有,期期中彩,真是屢試不爽。小學生才有幾歲,能有多少經歷,有多少難忘的事?
當年我寫這篇作文的時候,也都是把上次寫的翻出來,修改一下就上交了,內容一直沒變。所以,小學畢業那天,語文老師就問我:“為什么你那么喜歡幫魚洗澡?”無言,不懂該怎樣回答這個無辜又愚蠢的問題。光陰似箭,不知不覺寫了六年難忘的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上中學以后,當這個文題再次出現在黑板上時,臺下嘩然一片,就如秦末義軍的號聲,震天動地。那時,一個同學說了一句很睿智的話:“寫了六年,寫得我人生都空白了。”雖然老師的表情很無奈,但依然勒令我們放學前交。
結果同學們寫無可寫,只能在原來的基礎上加以修飾,就出現了“當秋風輕輕撩起樹葉的一角……”之類的虛華辭藻,沒有實際內容。人家秋風偷窺樹葉關你什么事啊?非要爆料出來,大有狗仔隊的潛質。出題人是偉大的,他們就這樣培養出了一批又一批的狗仔,八卦事業因此屹立不倒。
再難忘的事,說多了,寫多了,也會乏味。真的難忘,就應默默感受,在某個美好的日子忽然想起,然后感慨一下就很好。文章是用來表達的,可偏偏那又是個表達和想像都不自由的年齡。
出現頻率很高的另一類型文題是“20年后的……”和“未來的……”。說是讓我們發揮想像,其實已經隱含著限制。作文前,老師總會用半節課時間來“提示”我們:“你們可以寫‘20年后的我’、‘20年后的世界’、‘未來的人類社會’等,這些都是很好的文題。20年后的你們可以是科學家、文學家、天文學家……”
經過老師的提示,我認為科學家是一群整天無所事事的天才,什么也不干,機器人自己就跑出來了,無需過程,便有結果。幻想著哪天在橋頭遇到一個老頭叫我幫他撿鞋,我誠心誠意地幫他撿了三次鞋就可以變成科學家。于是,我把我的想法整理成文交給老師。
這個文題導致的結果更加嚴重,想像力一般點的,就此被打壓住。像我這種想像力不一般的就會另尋突破。任何創新和革命都是艱辛的。老師的家訪驗證了這句話。她跟我爸說:“你家這孩子。思想不正。好吃懶做。 (我什么時候好吃懶做了?冤。)如果不嚴加管教,很可能會誤入歧途。”
那個年齡,我沒有任何發言權。那么激烈的指責,沒有絲毫公平性,沒有絲毫合理性。面對老師的指責。父母的勸罵,我無能為力。而今,回頭看著那些正在承受打壓的小學生,我依然無能為力。拿什么來拯救你們。我的后生晚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