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詩篇（三首）

雛菊

肩扛煤氣罐，另一只手

為秋天騰出來，端起一盆雛菊

我穿過生活的身子

有些別扭，有些難受

但我的心里，也騰出來了一片地方

不再那么擁擠

只讓一盆花，收集來條條光線

就像我額外的負擔

一盆雛菊越來越沉重

我不會放棄，努力平衡著姿勢

我必須堅持，堅持

讓煤氣罐和雛菊同時抵達

日子的深處

我一步一步，挪上八樓

隨我攀登的雛菊，輕輕搖晃

鮮凈茂密的花瓣

開放在我的左邊

我的左邊，明亮和開闊

彌漫的清香，已向我的右邊擴散

方言

開口說話，你就被區別

和城市的陰影重合，你是顏色最深的陰影

為自己的方言自卑

安身在角落

你做一個啞巴

回到家鄉

就像汗味，就像額頭永久的傷疤

炊煙，歪脖子柳

磨盤，認出了你

認出了你的方言

村口的溪水，后山坡的牛

認出了你，他們的口音

和你一樣

托夢

是一些尋常的場景

幾句話，也簡單

死去多年的親人，在夢里出現

這真實的生活，是不是發生過

還是某種形式的保留和繼續

親人啊，輕聲說出的愿望

都和吃穿有關啊，是不是

當年困頓的炊煙，還沒有散盡

在夢境之外的屋檐下

我依然和親人相守不離

讓生與死的承諾，都不落空

讓疼痛，疼痛下去

讓一點一滴的溫暖，積聚起來

讓天上地下，都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