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一種生活的選擇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有這樣一群人，他們選擇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并與受助者一起分享彼此間相互需要的喜悅和快樂。說他們是理想主義者也罷，說他們是特立獨行者也罷，畢竟，他們選擇了。

窗外，細雨一直耐心地滴答著。

元元伏在小桌子上，也耐心地在一個生字本的背面畫著畫。他畫得很快，每畫完一個他認為是完整的畫，就飛快地翻過一頁，接著再畫。

他似乎急于要表現點什么。紙面上是些簡單的幾何圖形，或圓，或方，或三角……他還把筆遞給記者，讓記者照著他的畫。幾番過后，他的臉上都是不滿意的表情。

“嗯，嗯……”他用手指指窗子，再用手指指本子，記者突然明白：他畫的原來是窗子。

這是記者隨同一批志愿者在心心幼兒園采訪時遇到的情景。

心心幼兒園的志愿者

在西安義工聯盟網站上，記者看到一個叫羅藍的女孩發的活動貼。

她這樣寫道：“心心特教目前有幾位受過專業培訓的老師，基本上可以負責周一到局五孩子們的學習與輔導……志愿者可以利用周末時間，以一個‘孩子們喜歡的陌生哥哥，陌生姐姐’的身份，與他們進行一到兩個小時的互動。這對孩子是非常必要的，可以加強他們與外界的溝通，且不會太過浪費志愿者的時間。換句話說，我們是在給孩子們‘溫習功課’。現需要10名左右的志愿者，本著完全自愿的原則，前往心心幼兒園做志愿服務。如果你有想法，可以跟貼報名。”

記者跟貼報了名，決定近距離地觀察他們。

不巧的是，周六那天，從早上起就開始下雨，一直不見有停的意思。快下午兩點時，記者接到羅藍的電話，問走到哪兒了?約好是在兩點到兩點十五分間在19路車站集合。

果然，記者是最后一個到的，盡管這時才剛剛到兩點十五分。

一行5人，拐進一條小巷。幼兒園在臨路的一棟樓內，沒有院子，占了三樓的一層，樓上的天臺，供孩子們戶外活動。樓道的墻上，畫著卡通圖案，顏色有些舊。

兩點半左右，十多名志愿者先后聚齊在張曉強園長的小辦公室里。

因為有幾個志愿者是第一次來(包括記者在內)，張園長首先向志愿者簡單地介紹著情況。

“我也是一個志愿者。”張園長每每和志愿者交談時，都會這樣開場。

張園長說她志愿幫教服刑犯人改造：參加省婦聯的紅鳳工程，資助貧困女大學生還幫殘疾青年賣雞，賣雞蛋……

“心心幼兒園是1999年創辦的，是西北五省最早一所專門針對自閉癥和智障兒童開展早期干預、早期強化訓練的非營利教育機構。幾年來，共培訓了來自全國19個省份的近400名自閉癥及智障兒童，使很多殘疾兒童學會了簡單的生活自理能力。”據張園長介紹，過去幾年，中央電視臺不同欄目都在心心幼兒園做過節目，所以，許多外省的人也會送孩子過來。平常有53個孩子。今天是星期六，留在園里的只有十幾個孩子。

自閉的孩子，總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與外界交流的機會少，幼兒園非常需要志愿者來陪伴孩子們。用張園長的話講，“和孩子們做做游戲、說說話就行了。”

“去年不到一年，我們這兒就來過5000名志愿者。有28所大學的志愿者協會長期提供服務。”

“老媽!”有個女孩在門口和張園長打過招呼，徑直去了孩子們的活動室。原來，一些常來的老志愿者們，常常親昵地用“老媽”稱呼張園長。

盡管有心理準備，但當記者走進活動室時，還是有些無措。小小的一間教室，同時擠進十多個大人，外加十幾個孩子，顯得有些擁擠。

也許是面生，沒有孩子主動過來。看著別的志愿者，分別在和孩子們玩，記者一時還擺脫不了旁觀者的尷尬。

有三個孩子擠在一個柜子前，元元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手里拿著水彩筆，正朝著一個手里拿著兩個本子的男孩大聲嚷嚷，看來他的本子是被那個孩子拿走了。老師走過來，幫他要回了本子。

元元拉記者坐在他旁邊，看他畫畫。

另一個教室來了三個西安體院的學生。一個叫李青的學生告訴記者，他們都是讀特教專業的學生，以前常去聾啞學校做義教。

“把筆，本子，裝進書包，”和李青一起來的男生正對坐在他旁邊的一個男孩說著話。“他能聽懂，只是運動神經出了問題，影響到行走，智力是正常的。”男生說的話聽上去很專業。

羅藍和吳丹連攙帶扶地幫另一個男孩行走。這孩子是一個腦癱兒，缺乏行走運動的能力，如果不是有人攙扶，他只能坐在一把椅子上。

活動結束后，記者才了解到，羅藍是西安財院計算機專業的大二學生。去年國慶節前，她參加別的大學一個志愿者社團的活動，為西安白鹿塬兒童村進行募捐，從此成了一名志愿者。當她得知心心幼兒園需要志愿者提供服務，就報名參加了，而且基本上每個周六都會去。

“沒有直達車，必須倒一次車，路上單程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羅藍說，他們一般都會在幼兒園呆兩、三個小時，有時孩子們不舍得讓他們走，也會延長一點時間。

羅藍說，每次她都是和同宿舍的吳丹一起來。在心心幼兒園，她們結識了很多志同道合者。

大學校園里的愛心社

3月22日下午，“熊寧愛心社”成立授旗儀式在西安市兒童福利院舉行。

2002年，西安建筑科技大學(下稱建大)成立了一個志愿者社團——愛心社。這是當時西北為數不多的志愿者服務團體之一。他們的宗旨是：“我奉獻，我快樂；我助人，我驕傲。”

這個愛心社就是“熊寧愛心社”的前身。

大二學生沈鵬是現任熊寧愛心社的社長。據他介紹，現在愛心社有成員160多名，分布在本科各年級，也有研究生參加的。愛心社成立幾年來，開展的活動比較多，比如組織給貧困地區募捐、為有殘障人士的家庭提供義務服務等等。

建大本部南院有一個盲人，生活很不方便。愛心社的成員經常上門，幫他做一些洗洗涮涮、打掃衛生等家務活。

校內還有一個殘障女孩，愛心社的同學每周會兩次上門，幫她做身體康復訓練，也做一些簡單的看護工作。

沈鵬說，他是一年前加入志愿者隊伍的，第一次參加的活動是為西安首屆特奧會做志愿者。“運動會期間，我們的主要工作是全程陪護。從去運動員家里接他們去會場，到按時將他們送到場地參賽，甚至比賽中要攙扶他們做運動。有的腦癱運動員，走起路來很艱難，必須依靠外力幫助才能完成項目。運動會結束后，再把他們送回家，整個工作才算完成。”

那次活動給沈鵬留下了深刻印象。

“當時是第一次接觸這個群體，平時不熟悉，一開始總感覺有距離感，甚至是畏懼感，怕自己一不小心無意中觸發他們做出什么過激行動來。后來發現，他們其實也有和我們一樣的情感表達需要，比如，完成項目后，也會很興奮等等。”

此后，沈鵬志愿活動的基本對象，都是這個特殊的群體。

“當然，我們也會開展其它活動，比如和其他機構合作，為貧困地區募捐。去年，我們就和西安義工聯盟等機構進行合作。我們出面，在全校募捐衣物，義工聯盟出面尋找受捐對象，最后由西部發展基金會提供運輸工具，將兩大面包車衣物捐給了陜南一個叫漆寨的地方。”

社團活動讓大學生行動起來，但能不能長期持續下去，要看組織者搞的活動有沒有意義，能不能調動起每個成員的積極性。沈鵬說，“愛心社為每個成員提供了展示自己的機會。每個成員都可提設想，經過討論通過立項后，提出者作為第一負責人組織人員開展活動，愛心社退居幕后提供必要的后援。”

建大的另一個志愿者組織叫博毅家教社。到今年4月，這個家教社已開展了六期活動，前五期共計為近400戶貧困家庭的子女提供了義務家教服務，第六期又確定了67家貧困家庭。

博毅家教社社長安應選介紹說，“我們一般先和社區管委會聯系，他們有貧困家庭的登記冊。另外，再到社區擺桌子進行宣傳，對報名家庭核實。確實困難的，就會成為我們的服務對象，一般是每周一次，一次兩個小時。”

安應選說，同學們報名很踴躍，這次有120名同學報名，只選取了67名。“同學報名時，會注明自己擅長的科目，我們再根據受助家庭的需要，為他們選取合適的家教。”

“其實，不一定只有做家教才是奉獻愛心，圍繞家教社團可開展的工作很多，最關鍵是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家教工作比較復雜，有的人可能不擅長講課，但有文字功底，擅長繪畫，就可以做宣傳工作，有的人擅長溝通，可以做外聯……社團工作是一個整體，各個環節都很重要。”安應選對社團工作顯然已是輕車熟路。

“做志愿者，給你們帶來了什么?”面對記者的發問，同學們作出了不同的回答：

“鍛煉了組織能力。剛參加家教社時，用我們老社長的話說‘傻蛋一個’，只是被動地被別人指揮著干些具體的事，現在，就完全是站在組織者的角度考慮問題，看誰最合適干這個事。”安應選說。

“培養了服務社會的意識。高中學習很緊張，主要是應付高考，除了學習，什么都不會。高考結束后，我和一個同學，將自己不用的文具、書籍，包括一部分衣物，打包送到了山區，那是自己第一次主動做一件事情，印象特別地深刻。青海的夏季，紫外線特別強，沒戴手套，去的時候，手還是白的，回來就曬成了黑的，就一天的功夫。”來自西寧的葛夢婕說。

“進了大學后，才有機會思考什么是自己的真正需要，包括做志愿活動。”張日榮說。每年大學迎新時，各個社團都會“招兵買馬”，新生常常會被花花綠綠的宣傳攻勢弄得眼花繚亂，而他們經過選擇，都會確定一個自己喜歡的社團。

志愿者的星星之火

1993年，西安青年志愿者行動就已經展開。2006年，西安志愿者協會成立，當時統計有12萬志愿者。兩年過去了，西安志愿者人數擴大到了18萬。

網絡成為志愿活動招募的一個重要平臺。

去年，西安義工網被評為“陜西十大有影響力的網站”。網站負責人“雙城”的獲獎詞是，“他做志愿者始終不渝的虔誠心愿和躬身做事的實干作風，深深感染了身邊有志于公益服務的朋友，帶動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志愿者服務的行列。”

而“雙城”在西安義工網兩周年到來之際，用這樣的文字描述自己的心情：兩年前的一天，我一個人站在西安的街頭，對自己說，你該給這座城市留下些什么。于是有了西安義工，這個兩年前種下的一顆愛心種子，今天已經茁壯長成了一顆白楊。西安義工由我最初的一個人慢慢變成了在我的身邊聚集了300多個兄弟姐妹。這令我感到無比地欣慰。

“雙城”說，“很多朋友不理解義工，以為義工都是一群理想主義的瘋子，都在做著一些神圣的大事業。我這里告訴大家，其實義工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的，義工就像空氣，可以隨時隨刻伴隨你，從關愛自己、關愛家人開始，關愛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你發現，你慢慢變得平和，變得快樂，做義工在悄悄地改變你，改變你的生活。只要你愿意，今天就可以開始。義工只是一種快樂的生活方式，沒有其他。我滿足的是，我把我的生活理念傳遞給了這么多的朋友，讓更多的朋友開始收獲快樂，開始在幫助他人的過程中找到快樂。”

同樣即將迎來建站兩周年的另一個志愿者網絡平臺是西安義工聯盟(簡稱“義工聯”)。他們堅持的理念是“行勝于言”。“義工聯”成立至今，已經吸納了2000多名成員加入。他們組織所有活動都是在QQ上策劃、討論，參與人員都是在網上召集的，彼此之間用網名稱呼，在校大學生占三分之二。

“義工聯”開展時間最長、參與人數最多的一項活動是“造血干細胞捐獻宣傳活動”。去年，他們還開展了陽光暖冬——愛心玩具捐贈活動——為農村孩子募捐舊玩具。參加這項活動的網友有200多人，最后募集到15個大型玩具，15箱小玩具。

熊寧遇難之后，“雙城”的西安義工網每天都會接到幾十個要求做義工的申請。“雙城”的判斷是“社會不缺乏愛心，也不缺乏善良，缺乏的只是渠道和平臺。”

網絡，這一低成本的信息傳播平臺，將一個個松散的沙粒，匯聚到一起，鑄成一座高塔。